院门外。
来人身材魁梧健壮，全身被单薄的黑衣包裹，穿着皮革制成的军靴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挺拔地立在初冬冰冷的空气里没有丝毫不适。他的面貌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亮坚毅的眼睛，此刻正定在于归桥的脸上，似有晶莹闪烁。
“爸......你是我爸对不对？”于归桥的背影肉眼可见的颤抖着，拳头无意识地攥起，说出口的字句是几不可闻的嘶哑。
“进去说。”裴琲对他们说道。他大概猜出了来人是谁，但他的住宅附近布满眼线，院子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三人走进屋子里关上了门，朝朝暮暮好奇地看向眼生的客人，暮暮似乎有些害怕，偷偷躲到了朝朝背后。
来人被黑布和头发遮掩的面容看不真切，但似乎没有回应于归桥的意思，而是对着裴琲说道：“裴博士，我是此次行动的总指挥，这么早来叨唠很不好意思，但您必须跟我们走了。”
裴琲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是知道谁会“护送”他的，冯秉山为了保证计划的万无一失，派了他一直以来隐藏的一只队伍——
这只队伍没有名字，成员也并不过百，只不过，全都是从裴桦还掌管研究所的时候，就开始服用特殊药剂的一群人。
裴琲跟在裴桦身边的时候，就见过他们了。
如果说，眼前这人是于归桥的爸爸......
“裴博士，请。”他的声音很是粗粝嘶哑，像是经过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导致的声带受损。
尽管他的声音听起来冰冷而平静，但是说话的节奏还是透露了一丝急切。
裴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眯起眼睛看向他身后的于归桥，见他神情便就心知肚明，转身走到餐桌处牵了朝朝暮暮上楼。
于归桥听到关门声响起，室内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寂静，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眼泪却是先一步流了下来。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妈妈她......”他跪在了地上，低着的头不断滴落着眼泪。
“是我的错。”于晋中的背影看不出什么，但他攥紧的拳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于归桥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模糊的视线中那人的身影像一座山，那是他一直在寻找和想要停泊休憩的目的地，如今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他设想过的见到他要说的话，这一刻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于晋中转身扶起他：“是我去迟了，归桥，你辛苦了。”
于归桥闻此泪如雨下，死死地抓着于晋中扶他的手臂，像是害怕眼前的父亲会化作一片泡影消失不见。
“爸......为什么我们找不到你？好多人都说你死了！可是妈妈不相信，她说、她说你回过家！虽然你避免了和我们见面，可是妈妈还是能看出来你回过家，要不是这样，我几乎要放弃找你了......”于归桥哽咽着，几乎喘不上气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和自己的父亲诉说他的委屈和艰辛。
“别说了归桥，别说了......”于晋中语带哽咽，他的内心已经满是愧疚和痛苦，他也想护好自己的老婆孩子，如果他没有......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爸......我真的好想你啊......为什么你不肯见我们......”于归桥扶着于晋中的手臂哭得悲痛，宣泄着一直以来的痛苦和压力，被迫成长的心酸苦楚，亲人离世的悲伤愧疚。
于晋中眸中满是痛苦，他看着长大了许多的儿子，默默地解开裹在头上的黑布。
于归桥睁大了眼睛，他看见父亲黑布下面遮掩的皮肤异样灰黑，锋利的獠牙微微张嘴便看得清清楚楚，再细看，黑亮的眼睛却是竖瞳，指甲更是非人地坚硬且锋利。
“我这副模样，根本无法出现在世人面前。”于晋中没说的是，这具非人的身体之前的模样更糟，现在已经是最像人的时候了。
“爸，这是......还有你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于晋中又把纱布默默地缠了回去，用嘶哑的嗓音平静说道：“那一次我去Q国执行任务，被设计送进了研究所......总而言之，总统操纵着我们的生死，让我们为他效力。”
被送进了研究所......于归桥再一次喘不上气地哽咽起来，攥起拳头目眦欲裂：“冯秉山！”
得益于末世以后冯秉山借助广播的大肆宣传，于归桥对这个研究所也有所了解，他并不知道裴琲与此有关，就算是知道，按裴琲的年龄推算，也与此事无关。
于晋中揉揉他的头：“儿子，会有办法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缓解情绪：“时间不多了，我想看看朝朝暮暮。”
于归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好！”
苏苜此时已经醒来洗漱完毕，被瞥见她的裴琲把她和朝朝暮暮一块儿牵到了房里，顺便也知晓了事情始末。
苏苜：你是说他是裴桦按冯秉山的要求制造的变异人队伍的头领？
“嗯，那些实验的实验体可比实验小Z的实验体要痛苦多了。”
苏苜现在很熟悉Z病毒，而且也在幻境里见过研究所里一些实验的场景。Z病毒的实验体大多是直接变成了没有人类意志的行尸走肉，要么就直接承受不住死去，直到注射到她体内的那一批，已经是数代变异以后的结果了，从她被注射的成果来看，无疑是踩着无数的尸体取得的成功，而如今在外肆掠的，是之前实验失败的变异体体内更加狂暴且不完善的传染病毒。
而于晋中这一类，从他完整保留人类特征和记忆可以猜测，他离开的五六年，一定饱受了无数的摧残。
苏苜不由地心有戚戚，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像这样被利欲熏心的人间接拆散的家庭？还有多少像这样被上位者的贪念摧毁本来幸福生活的人？这个末世，还有多少流离，多少孤苦......
“苏苜，你也在这？”于归桥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打断了苏苜的思绪，他满面笑容，可是苏苜还是看见了他微红的眼眶，他和她介绍道：“这是我爸。”
她朝于晋中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便见这个魁梧的男人在原地踟躇着，看着朝朝暮暮不敢上前。
朝朝暮暮也看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于晋中，又看向于归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