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洐,你休在这里阴阳怪气,平日里不见你话这么多,怎地今日偏要挤兑安栾?!”这是脾气火爆的四皇子苏秀。
“安栾体弱,且书院无女子不甚方便,季洐,遵从贤语也不可拘泥形式!”这是安静有礼的三皇子苏黎。
季洐的说话声虽然不大,却也没有刻意避着他人,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新来的长公主身上,而苏黎苏秀本就不可置信苏苜坐到季洐身边的位置,一直默默留心,季洐此番言语终是让他们按耐不住了。
“在我看来,她根本就不该来,”季洐丝毫不惧,傲然地像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看着吧,不过两天,她便会因为诸多不适苦闷,幽怨自艾,打道回府!”
矜贵桀骜的少年倚靠在桌沿用一双犀利的凤眼斜睨着她,神情似嘲非讽,更多的,是一种陈述事实的了然。
苏苜并不回应季洐的挑衅和嘲讽,而是站起身对前方回望的学子行了一礼,用清亮的嗓音条理清晰,不紧不慢地道:“能立者必有骨也,各位独立寒窗苦读的学子一身清骨,俱是青栾的脊梁,是我敬佩的榜样,小侯爷说的对,是我不了解学院规矩,朝雨,你便回去罢,只与父皇母后说,有诸位皇兄照应我,叫他们安心便是。”
众人皆是转身行礼自谦,苏苜与他们一一颔首回礼,仪态端庄。
这一番,倒叫不少人对她好感倍增,只觉得季小侯爷无理取闹,人家公主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公主,可是您......”朝雨担忧地看着苏苜,却见她平静淡然的神情并不似赌气,虽说并没在看自己,可神情却是不容置喙的模样,便只好泄气道:“是,奴婢告退。”
季洐神情之中似有惊疑,他终于发现,眼前的安栾长公主似乎与先前大不相同,不仅张口便能引经据典,还一番唱念做打,愿意自降身份来打消众人心底不服,借他之言不显刻意地夸得人心中慰贴,即拉近了同窗距离,又彰显公主的气度威仪。
苏秀气呼呼地就要说话,苏黎也神情不美,但不知是谁道了一句先生来了,两人便只得作罢。
苏苜轻拢衣袖,坐回蒲团上,睫羽低敛似蝶翼扑扇,季洐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看得有些出神,悦耳的声音像是跳跃在他心上:“小侯爷苏世独立,横而不流,自是极好——但古语有言,吹皱一池春水,”苏苜抬头,温柔地对他展颜一笑:
“干卿何事啊?”
突然心跳就漏了一拍,季洐的脸有些发烫,他回过神,只觉得该是气的!
先生提前来了,众人皆是忙乱,苏苜声音不大,只有季洐听见了,苏苜看他凤眸犀利,似乎酝酿着喷薄的怒火,却是淡淡地不欲再多加理睬。
她心知少年意气,虽是挤兑,却也光明磊落,概因原主的确有错在先而结下的仇怨。
但她偏就是不甘示弱的性子,容不得自己吃亏。
仙女也是会生气的。
“诸位,今日骑射课的于先生有事,这节便上农学,”青衣加身的先生停下来欣赏了一圈学子们垮下来的脸,接着兴致勃勃地说道:“后山的地许久没松了,诸位准备准备,便到后山集合罢。”
农学老师姓于,不过而立,已官拜从三品光禄寺卿,他布衣出身,主张寓教于行,十分认可农学的教育作用,便额外地到川壑学院做先生,最爱带着学生到后山种菜......不不,是农学实践。
哦,也喜欢霸占所剩无几的骑射课。
于先生一走,学堂内一片哀嚎,那个在说今日不该穿戴新衣,这个在认命地挽起裤腿和袖摆,不过一会儿,原本清贵自持的学子们,纷纷变身细胳膊细腿的农家少年。
幸而苏苜今日多穿了一件罩衫,脱了便是束袖劲装,倒也方便行动,这还是考虑周全的苏黎嘱咐她的。
一片忙乱的室内灰尘浮动,苏苜忍不住细细低咳了几声,就听见右边的季洐不屑地一声冷笑,她看过去,才发现原先与她斗嘴时气极了也从容地不曾皱眉的少年郎,此时却眉头紧皱,双手抱胸的动作看着厉害,其实是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