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卖酒的日子,唐行之带着唐爸几个前往县城。在出发的前一天,他特地叮嘱了几人不要吃早餐。
在国营饭店里吃了碗粉,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被一碗不怎么好吃的粉给征服了,就如年幼时被红烧牛肉面征服的唐行之。
唐爸似乎心事重重,于是唐行之也没急着去卖酒,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几人坐地上休息。
唐行之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唐爸说:“就是觉得做买卖是不好的,以前在家里熬酒,卖酒的事是行之你做,感觉没那么强烈,现在很是煎熬。”
唐行之笑了。
之前那些年,其实他们家算是受益者。
唐爷爷没什么劳动能力,但他识字,这时候队里书记和副书记都不识字,上边有文件下来,总不能只让队长一个人看吧?他瞎搞怎么办?
唐爷爷甚至曾经还是记分员。队长要是不在场,有时候就得唐爷爷跑前跑后,在高音喇叭上发布通知和命令,俨然大人物。
偷懒是没问题的,能力弱也没什么,人民是国家的主人,国家会管饭。但要是偷偷卖点东西,比如给城里人卖几包老鼠药,那可就犯错误了。
这两年的人都很懵,但又迫于贫困没饭吃,许多人又开始饿得浮肿了,会偷偷做点买卖。除了小年轻以外,大人都经历过几次政策变动,会视而不见。
唐爸现在就是小年轻,他迷惘了。
见大伙都看着自己,唐行之说:“世界一切都在变化,万事万物都在运动中,没什么一成不变的,也没什么一劳永逸的,要用辩证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什么是辩证?”唐爸问。
“简单说就是假设你有另一个自己,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两个你意见是相反的,互相辩论。这两个你永远不会妥协,然后你按照辩论结果去行动。”
几人懵懵懂懂。
认真讲辩证太麻烦,那就三个阶段:正、反、合。
合可以是正、反、折中,要根据外部环境和内部心态来判断,事到临头须放胆。
三个村里的小年轻跟在唐行之身后,低着头,默默的走着。社会的变革洗礼着他们的内心,唐行之也无法预料他们将来会变得如何。
带着几人来到了他们卖酒的老地方,唐行之再次化身天桥卖光盘的猥琐男,开始拉客……
今天生意是真的不好,到中午了一坛酒都没卖掉。
唐爸内心一波三折,原先担心的是搞投机倒把不好,现在担心酒水卖不掉。
“不要紧的。”唐行之说。
来到了韦跃进家,拍门喊了几声,过一会儿门打开,是那十五六岁的妹妹开的门。
“咦,今天是你在?你哥呢?”唐行之愣了一下。
“我哥在工厂里上班,家里就我和爷爷在。不过没事,我哥哥给我留了钱,也交代了我怎么做了。对了,我叫韦晓萱。”小姑娘笑了笑,酒窝可爱,笑得很阳光灿烂。
四个人抱着酒坛进屋,碰到了那天买酒的老爷子,几人都是恭敬的说:“老爷子好。”
“好,都是好后生。”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韦晓萱认真的点钱给唐行之,唐行之自己没数,随意的塞在了帆布包里。
老爷子笑眯眯的点点头。
唐爸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为什么之前唐行之说酒卖不掉也不要紧了。
韦晓萱给几人倒茶,还端上了一碟水煮花生米,因为帮忙卖酒的缘故,韦家兄妹手里是稍稍有了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