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溪俨看了她一眼，倒是敏锐，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些往事他很少告诉别人，但他今儿得了一套新行头，心情好，看到她来找他，心情更好，也不介意跟她说三两句。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师父是一代梨园巨擎，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号，人称云中仙。”
酒酒诚恳道：“我没听过。”
朱溪俨朗声笑起来：“我忘了，侧妃失忆了，没关系，总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他有自己的戏曲班子，但从来不收弟子，我们虽然跟着他学戏，但都只能称他为‘云老板’。”
“后来他老了，唱不起正旦了，终于想要收一个关门弟子，但那会班子里，有十几个和我一样的小孩儿都想做他的弟子。”
酒酒听到这里，大致猜到后续：“你是那十几个孩子里，唱的最好的？所以被害了？”
朱溪俨语气淡淡，将水袖慢慢收起：“算是，还有另一个跟我一样好的，就是他用一两银子，把我卖给了一个太监总管。”
酒酒看着他，他嘴角轻微地勾了起来：“太监很喜欢伶人。”
“……”酒酒问，“你恨那个人吗？”
“哪个？”朱溪俨笑着，“太监总管还是把我卖进宫的弟子？无论哪个，反正后来都死在我手上了，现在再提也无意义。”
他微微昂首，脸上画着旦角的妆，却一点都看不出软弱……也是，能走到皇帝身边第一宠信的宦官位置的人，又怎么可能软弱？
年少时骤逢噩耗，整个人生都被翻天覆地改变，甚至连尊严都被碾成了粉末，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不被打倒，甚至数年后手刃了仇人，这种本事，非常人能有。
酒酒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对了，侧妃找我，有什么事吗？”朱溪俨一回头，头上的珠花微微颤动。
酒酒在桌子上放下一样东西：“这是你那天塞给我的纸条，你说如果我有需要，可以来跟你做交易。”
朱溪俨挑眉：“怎么？侧妃这就有想和我交易的内容了？”
酒酒反问：“什么交易都可以？”
“什么交易都可以，只要你付得起等同代价，便是那王侯将相，我替你杀了又如何？”朱溪俨说这话一点都不是猖狂，他确实有这个本钱。
酒酒敢来找他，也是清楚他的本事，开门见山道：“拉下如今的户部尚书，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朱溪俨语调斯理：“几天不见，侧妃结仇都结到户部尚书家了？”
酒酒起身：“大人要是觉得为难，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只希望大人有点做生意的道德，不要把我说过的话，往外传。”
她很是干脆，谈得来就谈，谈不来就走，朱溪俨侧着头，油彩画出的眉眼深邃乌黑：“在下的官职没有尚书大人高，虽然很想帮侧妃这个忙，但委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侧妃不是莽撞的人，既然来找我，应是有万全之策，不妨一说，我们合计？”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愿意帮她，但是要听她的主意，别回头她行事不周，平白给他惹来麻烦。
酒酒笑容可掬：“我当然不是想让朱大人直接帮我把户部尚书拉下，我听王爷说过，内阁设在宫里，那平时伺候的应该都是内侍吧？朱大人要是方便，就带上‘小九子’入宫一趟。”
朱溪俨脸上浮现出一丝趣味：“小九子？”
酒酒微笑：“嗯。”
朱溪俨起身，在原地转了几圈，思忖着什么，然后才回头对她说：“你的身段也不错，要不，跟我演一出《玉堂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