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他有一个最大遗憾。那就是未来他百年以后，这赵家的基业由谁去继承？这点毫无疑问，是他的亲儿子赵灵了。可是现在，赵灵生死未卜，这让他陷入了阴郁又恐惧的境地。
有些事情，其实哪怕没有证据，以他的智慧也能猜到是谁，只是这种事情既说不出口，又没办法臆测。
这就好比在屋里，谁是怎样的人大家都知道，一旦你丢了钱，总会猜到什么人会做这种事情。可是没有证据，那件事情就没有办法放在台面上说！
这让他一个九五之尊也难免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当年东一太白来建安时，他曾经召见东一太白入宫，那时候轻浮的浪荡公子醉酒时说过一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那时候以为这话是说给王鼎阳听的，但是现在细想，也许只是看着王鼎阳说而已！
一名宫内的侍卫统领快步赶了过来，抱拳小声说道：“启禀皇上，昨晚，礼部的陈袁亮落水溺毙了。据府上的人说，是喝醉酒不小心从芦花桥上掉下去了。”
“什么人？怎么没听过？”
“礼部的郎官。”
“郎官？”赵肃不由皱眉：“什么意思？”
“这次使节团的人员安排，就是他负责的。”
赵肃一惊， 看向他：“这么大的事情，礼部就安排给一个郎官去办了？”
统领略微犹豫，看看一边的侍奉的李公公，随后才继续说下去：“这是露脸的机会，而且三秦特产多，借着这个机会可以过去弄些东西，所以，不少人也会安排人进使节团去。”
皇帝睁大眼睛看向统领。
他并没有停止说下去，还是继续在说：“就像上次顾大人去西雍，虽然回来的没几个，但是有一家派的人回来，带回了五块和田玉，就这五块玉，卖了十万两，一本万利。”
“混账！使节团岂是儿戏，是他们发财的路子吗？给我查，抓到的绝不姑息。”
“这……”连统领也尴尬了。
李公公一本正经，站的稳当，仿佛老道入定。
可是那不易让人察觉的长衣下面，两条干瘦的老腿都在不停发抖。
“启禀皇上，集英殿的宫大人就在那边候着呢，这事是他查的。”
“宣。”
不一会，宫保宫大人便走了过来，似乎是因为事态严重，故而他一见面就跪在地上磕头：“臣，宫保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歹也是重臣，见面就过来下跪，赵肃也感觉此事有点蹊跷，便让他起来回话。
宫大人起身之后报奏报起来：“皇上，您让臣查的事还没查出点眉目，就断了线索。”
“什么？”赵肃一想，立刻明白，事情是出在这个礼部的郎官陈袁亮身上了。略微一想，看着宫保问道：“使节团这么大的事情，礼部尚书不管？让一个郎官去管？嗯？你是怕查到胡炳忠头上事闹的太大？你给我查！就是谁，也给我查的清清楚楚！否则，唯你是问！”
听到这话本来该宫保大人愁眉苦脸，害怕多作。可是宫大人一点没有慌乱的意思，仅仅是有些为难的抱拳说道：“皇上，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还请皇上听微臣细细禀报！”
“讲。”
“是！”宫保走进赵肃几分，用不太大的声音说道：“皇上，还记得之前柳廷玉花钱买言官的这事情吗？”
“买言官？”这下赵肃之前那愤怒的心思立刻退散了不少，更加有了疑惑，问向宫保：“这事情还和买言官有关系？”
“有，但，关系也不是太大，但是柳廷玉买言官的路子也多走礼部，也是一个郎官，叫冯蒙。”
“又是一个郎官？”
“是，”宫保解释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局中局，一旦办好了，左右讨好，一旦办不好，左右挨刀。所以一般人不敢干，但是敢干的，都是顶着风险的。就像上次，皇上要查这事情，那冯蒙当天晚上就淹死在自家的水塘里，查的时候微臣也只能从他的账本里查出点猫腻。可是大部分人，其实都无从追查。”
“你是说，他只是个牵线搭桥的人？”
“皇上圣明！”
摸摸胡须，细细品味，想了想，赵肃看向宫保：“柳廷玉的事情走的是钱路，尚可原谅，可是使节团的事情，那是冲着灵儿去的！不一样！这么大的事情，礼部就丢给一个郎官去办？这中间怎么会没点事情？胡炳忠又如何，给我查！”
“是，皇上，微臣已经查出些端倪，今日也是给皇上回报此事的！”
瞪了宫保一眼，有话不早说？
“讲！”
宫保还没有说，皇帝身后的李公公就已经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了。
“启禀皇上，使节团走访的事情本应当是胡炳忠办的，不过使节出使事关国体，所以五年前任右丞相的丁玮丁大人曾经建议出使使节团的事情需要由礼部出具名单，尚西府，崇文殿审查，之后由丞相亲自批复方能出使。”
“嗯，”赵肃点头，确有此事，当时也是为了慎重，与那些出使的国家搞好关系，所以采纳了丁玮的意见。
“皇上，虽然这事情是为了让审查严格，但是也会让各部分有越权行事的问题，就比如礼部，丁丞相谏言之后，礼部出具的名单在呈送尚西府的时候就被顾远清顾大人扣住了，他认为其中有些人不合适，于是就剔除了，换了一些新的人，呈送到崇文殿，文大人认为使团里有一些就是浑水摸鱼的，也剔除了一些，换了其他人。结果顾大人和文大人就起了争执，然后丁丞相出面解决，就决定让几家人坐在一起共同讨论出使人员的名单。”
赵肃点点头，这事情丁玮老丞相也曾经告诉过他，说是审查不能一层层审查批复，这样太慢，所以应当叫几家的官员在一起共同审查。
宫保继续说道：“然后到了所有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丁丞相让他们出具了名单，自然各有各的人，而丁丞相的解决办法就是把使团扩大了一倍，把多出来的人全部带上！”
不免皱眉的赵肃有些品出宫保话中的味道了，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向他。
看到赵肃已经懂了，自然也不用太过遮掩，宫保便直说了：
“然后，丁丞相也推荐了几个人，比如，他的女婿和女儿，也在其中，出使青州。”
随后宫保咳嗽一声，弓腰抱拳，像是等待赵肃狂风暴雨的怒气，在后面追加了一句话：
“那一次回来，丁丞相的女婿陈子成就在京城西城买了一间五进的宅子，据臣得到的消息，是青州的江俞送给他的。这几年陈子成在任的时候，青州那边通过科考进我大建为官的，就不下六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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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