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人形之的意思,也明白那位大人,既是刑部尚书的意思。他们软禁自己,不是要保他,而是在审时度势。什么时候他能被交出去了,自己就能出这个院子了。
时间似乎也慢下来。汗青那颗绷紧了三年或许更久的弦终于可以松下来。他知道哪怕三年前自己不作出那个决定,自己也早晚会在离开刑部的某一天横死。他又想起来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不一样。他总能敢在灾难来临之前把一切准备好。这是他的本事,自己比不了。
密会那天,那个年轻人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他要自己出刑部,要自己活。
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刑部这个大齐最阴暗的机关办事永远那么有效率,那位尚书大人在没有明确案子该查到哪时,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出任何意外的。
因为查案的是应天府。应天府是陛下设的衙门,那么查案的就是陛下。尚书大人要确保没有一切意外,要保证一切都能够按照陛下的心意进行。所以现在就看纪行他们怎么做了。假如陛下仍然觉得此时不是将那些暗党连根拔除的时机,或许自己就真该死了。案子都开始查了,总要有个能结案的理由。他汗青就是这个理由。
可是在纪行那边,他要考虑的可不仅仅与此。
他坐在老宅的青阶上沉思。他要权衡的不光是应天府与刑部,在他的脑子里还要想清楚齐帝的态度。自己这把刀还没磨利,按理来说齐帝是不会这么早就给那些人摊牌的。没有别的原因,留在京城的羽林虽然嘴上说是有十万,但是正儿八经能被齐帝在半个时辰内调动的军队不超过六万。就这个数,已经能体现出来齐帝远超历代帝王的权谋之能。
六万亲军能做的事实在太多,只要用得好,加上南城易守难攻,依据地势之利,齐帝能在三天内平息一切发生在京城的叛乱。可是京城之外不一样,那里的地方军更多。一旦撕破脸,齐帝没有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些动乱平叛下来。一旦打起来劳民伤财,那他这十几年的励精图治可就白费了。毕竟谁不想做一个千古一帝?齐帝显然是没机会做千古一帝了,但是至少也想做个中兴之主。
而且,最坏的情况是季夏乘机来刺杀。齐帝在纪行的身上押了很大的注。
纪行当初给齐帝露出来的那一手,实在让这位帝王心热。打从上次纪行从宫里出来后,这位皇帝对纪行的态度与对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其实这位皇帝心里也是复杂的,他既怀疑纪行是昙羽太子,又不想纪行是。昙羽的事在他心里始终都是一个结。他到了书房一处书架旁。纪行以为这个书架是一道暗门,里边才是密室。没想到高岐佑把书架边上的木板一抠,竟然展开一个木梯。纪行抬头,原来上边才是密室。
等高岐佑和他上去了之后,纪行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哪儿是密室啊,这就是个隔间而已。不过这隔间之内有许多画,画的都是山山水水,或者花花草草,以及一些神话故事里的山精鬼魅。
高岐佑对着这些画凝实良久,“你父亲说这些画不必再留着,要烧了。我给悄悄留了下来。”
纪行问道,“这些画有什么特别吗?”
高岐佑道,“这些画都是瓶儿的母亲画的,来,你凑近一点儿,仔细看看。”
纪行便走上前仔细查看。
高岐佑等了他一会儿,“你能从这些画当中看出来什么端倪吗?”
纪行捧起一副山水画,他这些年跟着高寒士,即使自己画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从品鉴画作上来说已经算是入门了。
“我只能看出来这些画都不是描摹,线条很流畅,渲染用墨都很自然。很有灵气,说不出来走的是哪位大家的路子。而且这些画都很写实,想来是画的真山真水。只是奇怪的是,这些画也太小了,只有两只巴掌大,说实话,在大街上卖,最多十文钱一副。”纪行道。
高岐佑见纪行在画作上有这样浅显认识,不禁暗自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些画是画的真山真水。本来这些画是要赠与你父亲的,因为他从年轻起就在写一本书,瓶儿的母亲便想把这些画给插入书中。”
纪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这些画怎么这么小。”
高岐佑顿了一下,又道,“你父亲编的那本书,暗含天地星象之理,里边包含了半本水经注,还有许多数术经理,经络血脉,是你父亲毕生所学。那本书他后来取了个名字,叫作《九狸》。”
纪行心中隐隐触动,原来父亲送他那本书,是有这么个来头。
高岐佑道,“你可看过《九狸》?”
纪行点点头,“见过,基本能背下来了。”
高岐佑叹口气,“他果然是将此书传给了你。但是你好好悄悄这些画,你觉得这些画里,和九狸当中内容相比,是不是多了些什么?”
纪行便一篇一篇地看,看了没多久,自然看出来了,“这些画当中,有一半都是画的山精鬼魅。《九狸》里可没有一个字是写这些的。”
高岐佑似乎回想起从前,眼神空洞,过了会儿,“真的就是你所说的所谓的山精鬼魅,志怪传说吗?你相信这世上有妖怪吗?”
纪行当然相信,他何止是相信,他本人就见过,但是脑袋还是坚定地摇了起来。高岐佑说到这里,叹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东西。”
随后他又道,“瓶儿的母亲......是一个奇女子。的确是!”
纪行好奇道,“怎么说?”
高岐佑道,“她武功很高,非常高。你见过洪公公吧?”
纪行惊讶道,“莫非她能和洪公公过招?”
高岐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