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孤尧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纪行离去的背影。平原的冷风拍打在他脸上,五个月的相处,他和纪行已经聊得足够多。纪行也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十条狗趴在他旁边,一动不动,这算是纪行给他最后的财富。
纪行之所以忙着走,其实因为马上就要到齐帝登山封禅的时候了。他消失的这五个月,对大齐局势一概不知。但就之前他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恐怕现在天下已经到了一个极为严峻的状况了。
他走得很急,也很快,只用了五天就到了戈达尔平原腹地。
天上下起来大雨,纪行在这磅礴大雨中,只是一个孤独而渺小的影子。真是好大的雨,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威。天上的雨就像有人在他头顶上泼水一样。这样大的雨,一般人呼吸都很困难。雨水溅起的水花有半人那么高,激起的水雾则比他整个人都高。空气中极重的水分密度,足以杀死一切需要大口呼吸才能生存的活物。这个杀死人的雨便是让整个戈达尔平原上部族最害怕的死雨。
一般人在这种环境当中,最多只能活三个时辰就会因为水汽太重而窒息而死。
纪行现在还没到真灵,自然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就连化境高手也会死在这样的雨中,可想而知这雨有多么可怕。不过纪行自有办法,他用一层一层的布裹在自己嘴巴上,甚至含了一张布用牙齿顶着,以这样的办法来呼吸,可以隔绝很大一部分的水汽。
忽然他感觉到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惊动他。这种感觉就像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支军队正在朝着纪行这边杀来。所以他驻足回头去看。可惜磅礴大雨遮住了他一切的视线,注定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山不就我我就山。纪行便凭着感觉朝着那个方向去了。这个地方就算真有什么军队,他也怡然不惧。因为现在就算天下所有的化境高手站在一起加起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倘若真的遇到人,那可真的太好了。
不过才没过一会儿,一股仿佛要吞没天地的洪流朝着他奔腾而来!整个地面都在颤动!一阵一阵鼓点般的巨大打击声好比天上不绝于耳的雷声不断炸响!激烈的震动让纪行感觉五脏六腑也跟着一起颤动了起来。他看着这壮观的一幕,看着这铁一般的洪流,就像一道坚不可摧的意志正在冲破这一层层雨幕!
是马!野马!
它们速度极快,像一把把尖刀,直插入这平原深处。每一匹马都是这片草原上的最强战士,它们强壮,勇猛,铁铸一般的肌肉无情地撕开眼前的雨幕。
纪行冲着马群便跟了上去。他足尖一点,抓住了一匹马,而后骑在这匹马头上。那马匹似乎还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做,奔跑得极为急促,根本没有停下来把纪行摔下去的意思。
纪行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马在跑了,都是在逃命。这雨太大,也就只有这些草原烈马能够在被憋死之前迅速逃离雨区。而且这些马的速度还极快,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掉队的,随便挑一匹出来都是绝世良驹。这些马在雨中一个时辰能赶的路,几乎比得上他在雨中不眠不休走一整天。他明白胯下这匹马不能一直骑着,不然的话在这呼吸不畅的大雨当中它会因为过度劳累而被累死。
所以每隔大约一刻钟,他就会换一匹马来骑。一连换了十匹马,他才冲出了雨区。随后他驯服了一匹马,一路疾驰,向着中原冲去。他不知道的是,如今齐帝突然病重,皇后亲政,地方藩镇颇有割据之势,一夜之间,赵家的皇室似乎就成了永乐皇后的皇室。出人意料的诡异是,太后竟然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整个齐国大厦,似乎都因为齐帝的病重而危机四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春秋鼎盛的齐帝在这个节骨眼病倒了,而且是在齐国最强大,他的年龄也还算年轻的时候。一时间齐境危机四伏,人人自危。
齐帝为了养病,搬到了皇宫之后的青云观中。青云观是红菱公主修道十年的道场,也是剑仙所说有可能已经突破化境的太真道长的道场。而这个时候,红菱公主还有太子作为齐帝子嗣,竟然无权探望齐帝。永乐皇后又与朝中诸位大臣关系微妙,谁也分不清齐帝这一病,是否要引起一场关乎江山易主的夺权。不论当初是否对齐帝忠心的臣子,这个时候都异常地沉默。
这些臣子当中。有的人心里有鬼,或许早就在谋划什么。有的人是在想如何权衡利弊,争取在这一次动乱中继续做一颗常青树。而有的人空有一腔维护家国稳定的热血,却不敢擅自妄动,生怕一个不慎全盘皆输。
朝堂百态在这短短几个月当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当初对齐帝高呼万岁的大臣们,这个时候也在试探性地讨论是否应该面圣询问太子继位的事了。聪明人们这个时候都在试图以永乐皇后为突破口,期望知道齐帝的真实情况。
但是真实情况是齐帝的确是在养病,但是情况却十分复杂。因为维持宵禁的龙卫全都撤到了青云观,宵禁现在由京城守备管着。整个青云观被整个应天府包了下来。这个庞大的暴力衙门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来了最暴力的一面,那就是不管是谁想要擅闯青云观,就算是皇家人,他们也会连眼也不眨地砍了。
足足四百个以七品到九品高手组成的恐怖杀戮组织。配上他们多年演练的战阵,坚甲,利刃,就算是一支万人大军冲杀过来,最后也会在这支恐怖组织的屠杀之下成为尸体。全天下高手密度最高的组织,将青云观围了个密不透风,这个事不光让诸位大臣头疼,就连永乐皇后也很头疼。
但是这也让那些想要替皇帝传达圣意的大臣几乎无计可施。应天府只管齐帝的死活,却不管齐庭的死活。半年前西南节度使打得整个南方的异族差点儿灭族,这个举动直接引发了几乎所有异族的强烈反抗。眼下各地都在疯狂用兵,不打的话,那些异族就能在半个月之内将军队直插入中原腹地。
纪行道,“我看见你中了邪似的一直往前走,拉都拉不住。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是越到后边越不对劲。你大概一直走了三个时辰。按照咱们平时习惯,最多走一个时辰就必须要停下来休息。但是昨夜你各位强悍,一路上都没停过。”
韩孤尧想了想,“的确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忘记了有多久,可是我记得后来还是你叫醒的我。然后你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很多光都往你身体里涌,之后你就飞了起来,亮得像个大火球。”
纪行叹道,“你真是中邪了。得亏我把你打晕了,否则你非得发疯不可。”
韩孤尧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发现的确很疼,“难道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
纪行道,“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咱们现在得赶紧回去,不然的话就得撂在这儿了。”
韩孤尧奇道,“你得到什么了?”
纪行掏出来一个正正方方的冰棱,“就是这个。”
韩孤尧接过来一看,却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这冰棱却一点儿也不冷,反倒像是有点一直在震动的感觉。他将这冰棱还给纪行,“这是什么?”
纪行道,“这个应该就是让咱们产生幻觉的东西。你武功太低,没办法近距离接触。我当时也算是豁出性命去取它,不然咱们都得死。”
韩孤尧的印象里却不是这么回事,昨夜他虽然一直都迷迷糊糊的,但是绝不至于失去了理智,“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