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体外都有一层天然的禁域空间。稚童自然也有,一般来说只要功力低于魔头一成,便绝对刺不破这层禁域空间。稚童刚刚这么想,那条白丝已然穿透了他的心脏!他就像被扎到了某根敏锐的神经一般,刹那间满脸蛇形黑线密布!
这稚童般的白衣圣君,从头到尾,占尽先机,将燕赤霞死死捏在了股掌之中,却还是遭了道!
燕赤霞是道门出身,剑仙是副业,凭着顺性顺意的一颗道心,竟然将白衣圣君也骗过去了!原本在白衣圣君掌心拼命蹦跶的燕赤霞,摇身一变,越来越大,蹬鼻子上脸,一脚朝着白衣圣君那张干净的脸蛋上踢了过去!
然而一只白嫩的小手如鬼魅般抓住了燕赤霞的脚,随后小手一抖,燕赤霞浑身磕巴脆响,瞬间被拧成了麻花!而后白嫩小手摊开为掌,轻轻向前一推,燕赤霞七尺六的个子活活被一股无形巨力拉扯为数千里远的一条“人带”!
此时那只白嫩小手才收了回来,原来白衣圣君心脏被袭,仍有余力对付燕赤霞!
以白衣圣君为原点,燕赤霞的脑袋为终点,那一掌几乎改变了这数千里之内的空间规则!看似燕赤霞被白衣圣君一掌打得身体被拉长数千里,实际上却是白衣圣君那一掌的威能太过浩大!打得空间移位,视觉上看起来燕赤霞被拉长了!就像原本身处果冻里的燕赤霞,因为果冻被压扁了,他也就被压扁了一样,实际上在那个空间当中,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变化。
很快那被打偏了的空间又恢复了原样,燕赤霞重伤吐血,几乎丧失神智差点被那一掌要了性命!
不过修行到了燕赤霞这个境界,重伤与全盛这两种状态几乎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只要不是瞬间毁灭他这具肉身,又或者拘禁了他的魂魄,他就有无限回满状态的能力。只因为他一切仙力的来源是出于他的那个仙域世界,而他的世界位于天界,大后方不出问题,他这里问题就不大。
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燕赤霞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竟然就出现在白衣圣君身后,他居然打算与这魔头来一场硬仗!
魔界自出现伊始,哪些个能修行成魔头的,不是从籍籍无名的魔兵熬过来的?这白衣圣君更非泛泛之辈,倘若是被燕赤霞如此轻易得手,那他早在百十万年前就该死了。
可惜此处为无相界,白衣圣君一身坏空境界的超然魔功无处施展,不然可能燕赤霞的生死就只在一个照面之间。因此白衣圣君忍受这心脏被穿的剧痛,硬生生伸手接住了燕赤霞阴恻恻的一剑。
“你以为这样能杀死我?”白衣圣君忽地双眸变白,念念有词,不知道念的是何种晦涩咒语。
而燕赤霞却“嗷”的一声从空中掉落,与此同时他背后转轮尽数变为灰色,似乎一身的功力都被封了起来。
燕赤霞情急之下,急忙掏出保命的家伙事,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镜。铜镜刚刚显露出来,白衣圣君似乎知晓厉害,便急忙退走。其实方才燕赤霞如若胆子再大三分,将白衣圣君留住,怕是这魔头很有可能被他把性命留下来。
只可惜燕赤霞一身功力被封,他又实在摸不清楚白衣圣君有多少底牌,不敢贸然行事。
白衣圣君退走后,却是比想象中的要狼狈的多。
心脏通九窍,燕赤霞那一剑至少伤了他七窍,剩下两窍供他苟延残喘。倘若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伤势,不用任何人动手,他自己就会气绝身亡。但是白衣圣君身为魔头,自然有一万种办法来压制住伤势,只不过方才燕赤霞在,他是万万不敢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虚弱的。所以在用雷霆手段将燕赤霞压制后,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将已经被封住功力的燕赤霞彻底抹除,而是急忙退走。
毕竟以他当下的状态,要杀燕赤霞也并非那么轻易,而他自己的伤势却是一刻也拖不得。
所以就余下一个暂时没有任何功力的燕赤霞一脸懵逼的立在原地。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白衣圣君不光封住了燕赤霞的功力,还封住了他一切感想观想之能力,初时燕赤霞动作快,将那枚铜镜掏了出来,可是过了才不到十个呼吸,燕赤霞便发觉自己就连说话的能力也渐渐丧失。
他头晕脑胀,双目充血,每走一步都犹如在万丈之深的泥潭当中艰难行进,而一刻之后,燕赤霞浑身是汗,如水捞出来似的,已经是动也不能动了。
燕赤霞费力地左手持铜镜,右手扶仙剑,双目炯炯,面露威严,渐渐地化作了一尊金色塑像。迟迟赶来的纪行见到这金色塑像,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燕赤霞。
此时一道雷霆天威般的吟唱炸响在纪行神识当中:
“我金身外显!护我七日!”
此时纪行才知道燕赤霞方才与白衣圣君之间的战斗有多激烈。这显然燕赤霞是被那白衣圣君逼到了绝境!
但是他要怎么护呢?无相界如若没有熟知此地的燕赤霞来做向导,那么此地对于纪行而言便是处处危机。况且燕赤霞还对他说这里到处都是高手,一旦燕赤霞这个模样被真正的高手看见,会不会有人起了歹意?纪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既然燕赤霞说护他七日,纪行相信只要一过七日,燕赤霞便可从这种艰难处境当中苏醒过来。
此地刚刚爆发过大战,纪行在极远处都能感受到这里的惊天气息波动,想来比他高明的人也能察觉到,所以这个地方是万万不能再呆了。他总得把燕赤霞藏到一个至少不会被各路高手注意的地方才对。祈言道天虽说有燕赤霞的老朋友,但是祈言道天到底在哪儿纪行都不知道,所以也就无从谈起去往祈言道天避难了。
既然如此,纪行便是打定主意带着燕赤霞去一些小王朝里混在普通人当中,免得在这等天地里遭到高人觊觎。
于是纪行抓住燕赤霞,发动大挪移仙术。
轰的一声!
纪行七窍流血,如遭雷击,一口气差点儿没回上来猝死在场!那燕赤霞的金身好比一个世界一般的沉重,方才纪行欲带燕赤霞挪移而去,竟然撼不动燕赤霞分毫!这就等于纪行是用挪移的速度,一头撞上了燕赤霞的金身,差点儿把纪行给撞死!
纪行知道了这等古仙人的厉害,哪怕化为金塑,失去了一切战斗能力,却也不是他能伤及分毫的!
于是他“嘿呀”一声,打算扛起燕赤霞走。说来也奇怪,燕赤霞重归重,纪行挪移带不走他,却还勉勉强强能扛走他。
便见一个男人,扛着一尊仙人塑像,脚步如飞,向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这里没有实质性的黑夜,只分昼昏。昼时大日当头,那一轮大日乃是某个道天所幻化而出,为这道天所福荫之地,恩赐的一些福泽。所以未被道天福荫之所,便无昼无昏,只有无尽的天象光辉。昏时道天撤下大日,排空天象光辉,使星光投进所辖之域,供福荫之人感悟修养。
一条溪边,初入虚境的古三渐手摆算筹,冥思不解。今日自昼初他便心神不宁,两只眼皮狂跳不止,如擂鼓一般。他照常煮了茶,茶却迟迟煮不开。他燃了香,那香却渐渐下沉,一缕也浮不上来。往日清风不再,溪水竟然倒流,竹林不降落叶,就连蚁虫也四处乱爬。
古三渐明知道这乃是将有大事发生的征兆,却丝毫看不出来这是凶兆还是吉兆。因为这些已经脱离了古三渐的认知,他摆出算筹,诡异的一幕却出现了,六十四算筹各指一方,卦象万千,吉凶难测!
心神不定的古三渐决定不能再等,也顾不得藏拙了,使出来刚刚领悟的超远挪移术闪身到了宫外。只见他将无名指一弹,一道灵诀掐出,他要说的话全在里边,刹那间毕林世子便知晓了古三渐要见他,而且很着急。
毕林世子愁得头都快白了,几个月后就要贺岁,他已经做好了一切阴暗手段的准备了。如若彼时当真万国哗然,他三千大乘期高手绝对不是摆着看戏的!
可是如无敌国侵犯,又无拓僵之意,哪位君王又愿意妄起刀兵呢?
此时古三渐急见,正是将焦头烂额的毕林世子从无限阴暗想法当中救了回来!
毕林世子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礼仪,一拍桌子,不顾一众内阁大臣的眼神,欣喜若狂,“古兄定然是有了!速召速召!”
这个有了,包含很多意思。有了办法,有了门道,有了——虚境!
古三渐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旦寻他,便是天大的事。而此时天大的事对于毕林世子而言可不就是只有一件?
一众内阁大臣包括武将也是满怀期待,又生怕会迎来失望的结果,所以此时这群老狐狸都默不作声,仿佛世子的欣喜与他们并无相关。其实他们同样很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十几年了,他们每一天都不是不在担惊受怕当中度过的,眼瞧着各国的贺表都呈递过来了,那数千份贺表就像一把把刀子似的扎在他们胸膛,让他们喘不过气。他们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
古三渐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向着内阁走去,他平时从未如此沉稳,因为他的性子便是如清风般随意而来随意而去。可是他已经预感到了将会有一场空前的灾难或者喜事会降临,所以他的每一步,都是万千重压的结果。
就像很平常的一幕,又像不可能存在的一幕,这个叫做古三渐的年轻人站在了内阁门前。
哐啷!一声巨响!
一柄狂刀携隐雷之急势一刀斩向了古三渐!
而天人无争,不与凡俗角力,自然也就不存在反击,也不存在防御。
那一刀停在了古三渐额前三寸,刀气又进一寸。这一刀停得很稳健,就像预想好的一样,然而出刀者的眼中却夹杂了不可置信,疑惑,以及狂喜。
这一刀不是他停的,而是古三渐停的。
毕林世子缓缓起身,轻抚手掌,啪啪拍了两声,真是气度万千,沉稳如山,与方才的急迫模样判若两人,“古兄,这乃是我的授意,烦请莫要介怀。”
这显然是已经验出来古三渐已入虚境才会有的反应,倘若那武将发觉古三渐没有防守之力,强行卸力,便知晓古三渐并无进展了。
古三渐如摘枯叶般将那狂刀捉在手中,随后卸了那位武将的力,没有伤其分毫,凝重无比地道,“大事不妙!”
那边毕林世子正觉大喜当头,被古三渐一句大事不妙搞得晕头转向,这边纪行已经扛着燕赤霞的金身走近了一处集市。纪行粗略望了一眼,这集市多是凡人,一个有地仙修为的人都没有。这就说明这地方定然不会有什么高手存在。因为高手们除非是闲得闷屁才会来这种凡人扎堆的地儿,就像人不会爬进猪圈和猪一块儿拱食一样。只有他这种需要避开眼线的人才会爬进猪圈装成猪,一块儿在猪食和猪屎堆里欢乐地呆上几天。
但是他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扛着的这一尊金塑实在是太过扎眼了,实在不像是个做正经营生的。纪行毕竟也是从凡人过来的,他知道怎么装成凡人,顺手在地上扯了根枯草,吐口吐沫黏在燕赤霞脑门上,这便是“插标卖首”了。
人们常常在要卖的物件上插个草标,以示可以出售。纪行给这么大一尊金塑插个草标,在众人眼中,这哪里是要卖金塑,简直就是明摆着要骗人钱财。因为真的这样大的金塑,用屁股想也不可能会插个草标就摆出来卖。
所以街上的人们见了纪行,犹如了奸商贩子,躲之不及,就怕被纪行这个“骗子奸商”缠上,惹上一身骚。
然而他龙行虎步,气息奇异,一身的仙人之姿是任凭他如何伪装,也掩盖不了的。
可世上的事便是如此,你气息越是奇异,行事越是古怪,何况还搬了那么大一尊金塑,落在了凡人眼中,他们不光不会认为你是什么世外高人,反而会让那些精明人“一眼看出”你就是个骗子。
纪行就见过很多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大叔,坐在街头小巷,手里捧着个菩萨头塑,看不出来是玉的还是石头,上边还沾满了泥土。这种人不能多瞧,多看一眼都有可能被其拦住,若是给人手里东西磕碎了点儿,那可就惨了,少不了讹你一笔。
所以纪行搬着这金塑走在大街上,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躲着他。
纪行计算了一下时间,燕赤霞说只要七天,那么他只要再等五天,此人就应当是能够醒来了。他也不着急,着急也没用。如若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五天而已,一晃就过了。
可是俗话说人霉运当头,放屁都砸脚后跟。
此地位处古由王朝地界,再有几个月就到贺岁。届时万国来朝,自然会是好不热闹。既然来朝,贺礼当然少不了。那些个路近的王朝,已经派人赶赴到了古由王朝临近打前锋了。毕竟都是各国来使,没点儿排场怎么行。
已到夜里,古由王朝没有宵禁的规矩,街上人影重重。此地虽是小地方,但是百姓富足,吃喝玩乐那可真是能和某些王朝的都城比上一比了。
一架鹿车缓缓驶过,那鹿并非凡鹿,而是灵兽。鹿车悬一木牌,上写“于兰”二字。很显然这乃是于兰王朝的人出来兜风了。
鹿车周围有三两护卫。赶车的是个中年长髯大叔,额上缠着一根黑巾,始终闭目养神,然而他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总与周遭环境对应,显然不是真的睡了。
“蓝公子,你的那位朋友看来是不会来了。”长髯大叔半睁开眼,对鹿车里坐着的那位轻声提醒道。
蓝公子许久没有回应,一阵微风袭来,鹿车上的铃铛“铛铛”作响。
“怕是真的不来了。”蓝公子没有一点儿诧异,似乎这样的结局他已经预料到了。于兰王朝这些年勤兵重商,国库里的钱都砸进培养人才里去了,哪里来的余力来“岁供”呢?况且也没有任何一个王朝愿意永远跪伏在某个王朝面前。于兰王朝其实也在秘密培养虚境高手,可是这就是个无底洞,六十年又过去了,他们这次还是没有拥有虚境高手。
蓝公子作为三百年前被于兰王朝作为“虚境高手”秘密培养的对象,这次来古由王朝,其实是来“赖账”的。
到了古由王朝之后,他托人联系到了他曾经的一位朋友。那位朋友曾经受他恩惠,极擅口舌之能,又精晓算筹数术。蓝公子打算将他“吃饭”的家伙事——念节,赠与此人。如若此人愿意委身于古由王朝,为古由王朝筹算国运六十年,足以抵得上一次岁供了。
无相界居于天界与魔界之中,神魔一念之间,对于那些道天都是不小的冲击,更遑论这些小小王朝。所以揣测天机对于无相界的这些小王朝而言尤为重要。倘若能在危机到来之前就预测到的话,那可就真是省了老鼻子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