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你答应过我的!”眼见静姝陷入沉思,柳夕拼命摇头,“你不会告诉他的,对不对?”
叹了口气,静姝看着院墙外的天空,“你……真傻。”
盛长风要给柳夕刺针,静姝在旁暗暗记下一遍穴位和刺针的深浅时长,结束以后又仔细请教了几个问题,听得他有些讶异,“你都记住了?”
“先生出庄不方便,且人多眼杂,来的次数多了难免令人起疑心。三夫人在此处,我每次也是偷偷过来,不敢让旁人知道。”秀眉拢起,静姝实属无奈。
叶家和柳家不对付,盛长风是知道的,江湖儿女哪有世人羡慕的那样潇洒恣意,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老朽明白了。”
和柳夕道了别,静姝便同盛长风回去了,走出巷子,绿萼拎着大大小小好几包药材蹲在老地方等她,见他们终于出来便欢快地跑了上来,“静姝姐姐!”
静姝接过了一些草药包,“久等。”
“嘻嘻,还好啦!”绿萼弯起笑眼,“要回去了吗?”
静姝点点头,朝身边的人道:“盛先生,您先请。”
捋了捋胡子,盛长风同她们走了一会儿,临近庄门的时候忽然说:“静姝姑娘,前几日有人私下找老朽开了些孕期安胎的方子。”
静姝一愣,“先生这是何意?”
“来的人只是个普通下人,老朽问他何人有孕,他道是自己内人,年方十九,怀孕五月,体弱气虚,一直卧床。老朽便给他开了个寻常的方子,且料那人却说只管往药效好的配,不管药材有多难得。因都是老朽不曾把脉的,稳妥起见老朽便给他开了和今日这位姑娘一样药性温和的方子。”盛长风眯着眼,暗含深意地看着她。
“前次我去库房少了许多安胎的药材,取药的人是……”静姝的表情忽然十分古怪。
盛长风轻抚着胡须,目光幽远,“老朽上了年纪忘性大,只记医理,已经记不清当初是何人问药,也记不清今日所诊之人是谁了。”
“如此,静姝心中有数,多谢盛先生点醒。”静姝屈身行礼,她还以为是叶孟秋老蚌生珠,不想这药材居然是他给柳夕偷偷备下的。
那这几日徘徊在小院附近的人……静姝看着藏剑山庄气势恢宏的大门,忽然有点忐忑了起来。
而此时,一名黑衣男子满头冷汗地跪在叶孟秋书房里,“老庄主,属下被发现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矍铄的眼,“怎么回事?”
“是大庄主跟前的那个姑娘,现在庄子里管着账房。”男子低下头,“属下刚到三庄主住处附近没多久就见那姑娘直接朝藏身的地方走来了。”
叶孟秋抖了抖眉毛,“那又是谁?”
“属下瞧着像是个内力深厚的高手,前几次属下奉命前往时也是屡屡被人探知,却未见其人,今日观此人气息,似已臻于化境。”
心中惊骇,早年为了四处搜集江湖情报,叶孟秋在手底下扶植了一批善于隐匿来去无踪的高手,怎么那不惯出门的儿子身边也有了这么个厉害人物?
且慢……
“你说她是大庄主跟前的?”
“是。”
“还管着账房?”叶孟秋轻轻挑起了眉。
“是。”
叶孟秋心下冷笑,怪不得叶晖这几年闭口不提叶炜在外如何如何,原来是和叶英串通好了瞒天过海呢,这些儿子的手足情深真是让他……欣慰到无话可说。
“老庄主,还有一事,属下回来后在庄子里面打探了一下,那位姑娘今日是同盛神针先生出去置办药材的,最近几日,像是也常去庄外办事。”
盛长风?
叶孟秋眯起一道犀利的眸光,“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第二天,静姝坐在书房里看账,心中却在思考叶孟秋的诡异态度,叶炜离家在外是他说不准回来的,和柳夕成婚也是大发雷霆,怎么人前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的,倒像是做样子给什么人看。
指尖骤停,漆黑如墨的眸子抬了起来,忽然瞥向庭前深褐色的树干,院墙外有人,且是她昨日见过的那个。如此看来一切果真是老庄主在背后指使,这要是仔细一查……不知道会连累多少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静姝在书房里坐了一早上,把该处理的事务结了,便到了往常去看柳夕的时间,“绿萼,今日你不必随我出去了,留在庄内吧。”
小丫鬟刚想嘀咕几句,就见她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唔,好吧,那静姝姐姐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啊。”
下巴轻轻一点,静姝缓步走出落梅居。以前有叶英在,她便不会去想若是有朝一日被叶孟秋发现该怎么办,可眼下那人并不在。
在山庄门口伫立了一会儿,她目光静静地看着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尽头就藏在远方青赭色的重山之中,两年多了,他还好吗?
她数次梦回,梦里的她年复一年等在他转身离开的地方,等到青丝霜染雪满白头,等到她都不知道是否能继续等下去。
她真的等得起吗?
搭在腕上的指尖用力,细长的链条在柔嫩的皮肤上印下一道花纹,静姝一低头,指腹轻抚着翠绿的玉石,握着手腕紧贴在胸口,静静地听着自己缓慢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