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双方内力胶着之际,头顶一道寒芒刺入刀剑相接的缝隙,分开了战斗中心的两人,叶蒙和蒙面人各自退开一大步,抬头朝揽月楼的屋顶看去。
飞檐上悄无声息地站了一袭白衣,随风散开纤白如云的发,站在四层楼高的地方居然没人发现,银制的面具泛着薄光,遮掩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如潭的黑眸和一片没有血色的唇。
银白的短剑在手中闪着细雪般的光,静姝微微前倾,从飞檐上翩然而下,轻如鸿毛地在地面站定,她看了眼有些惊讶的叶蒙,微微侧身面向那个清秀的年轻男子,“公子若再于揽月楼闹事,莫怪小女子无礼。”
年轻男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纤瘦的白衣女子,只觉得她周身的气息冰寒无比,比之日月潭中的寒气还要胜出几分,心里多了些好奇,不过嘴上却是笑了笑,朝她拱拱手,转身跃步飞快消失在人群中。
那男子一走,周围的人却没有散去,目光纷纷落在突现的女子身上,听她刚才的话和出来的方向,好像她就是这揽月楼的主人。
静姝身上落了许多视线,她转回身,看向揽月楼的门口,右脚微动,却一步都没能迈出去。微抬的右腿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膝盖,僵直的小腿忽左忽右,她紧抿着唇,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走一步就会让人发现她腿脚的问题。
叶蒙就站在她三步的地方,心里的惊讶是说不出的,这位姑娘一直坐着轮椅他便以为她是走不了路的,没想到她居然能好好地站起来,而且……
剑庐的师傅刚刚还在猜测她身上有残雪,如今她手中那柄不足两尺的雪色短剑,可不就是残雪么?
细想刚才这姑娘一剑阻断他二人交手的场景,叶蒙暗道这姑娘的修为绝对不低。可眼前的姑娘一直站着不动,也不往回走,所有人都争先来看这传说中的揽月楼主人是何模样,且比之前看他同霸刀那人交手还多,大街上不一会儿便是水泄不通。
静姝的唇咬出了一片青色,从楼上跳下来容易,上去就难了,她攥紧拳,尽力让小腿直着往前。
摇摇晃晃的一步身形有些踉跄,周围的人发觉不对想上前,离她最近的叶蒙率先扶住了她,见她双脚无力连忙托着她的双手,却惊异于对方一拎便起的体重。
揽月楼里回过神的杂役连忙推来轮椅将静姝安置,叶蒙跟在她身边隐隐听见她舒了口气,看来这位姑娘虽然能站着,但腿脚还是不便的。
聚集起来的人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随着轮椅被推进揽月楼,有些人跟了进去,但很快就被请出来。到了二楼安静的雅间,叶蒙客气地向女子拱手作礼,“方才多谢姑娘了。”
“四庄主是客,揽月楼理应周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蒙听着她的声音好似比此前更加沙哑了,想着这姑娘身体不好还替自己出面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感动,“叶某……”
轮椅上的女子突然有些难受地扣住了胸襟,瘦削的身体颤动几分,发出一声浑浊的咳嗽,她及时捂紧了嘴,但还是有一两丝青色的液体从指缝中渗出。她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掩住了唇,整个人的光泽变得有些黯淡。
身后的杂役见她咳得这般难受慌了神,“姑娘可是哪里不好?小的这就去请个大夫来!”
“不用。”静姝连忙把人叫住,“我时常这样,并不碍事。”
回过偷爱见叶蒙在她身前略微呆愣的模样,低声道:“四庄主刚出门就被人袭击,回去的路上要多加小心。”
“你……额,好,姑娘有心了,叶某会将这块陨铁完好无损带回去。”他微攥着绑在背上的布囊,朝轮椅上的人笑了笑。
静姝抿了抿唇,微微垂眸,“那就不送了。”
杂役将她推出门去上了楼,叶蒙还待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元喜的声音从楼下响起他才猛然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
揽月楼有些吵闹,楚穆扭伤了腰被挪去了小屋等大夫,大堂里还坐着一些食客,对刚才发生的事议论纷纷,一见叶蒙从楼上下来目光也是齐刷刷地朝他身上看,有些人在猜测他和揽月楼主的关系,有些人在说刚刚他和霸刀之人的交手,还有人翻起了叶柳两家的陈年旧怨。
耳根充斥着七嘴八舌的嘀咕,叶蒙听得有些心烦意乱,元喜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四庄主,眼下怎么计划,回杭县吗?”
“这有点不对劲,我们再待两天看看情况。”叶蒙在就近的茶桌边坐了下来,拧着眉,满脑都是刚刚那个纤瘦的背影,她抬手的时候手腕上那条链子,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脑壳突突地疼,他对女儿家的饰物向来不怎么留意,叶蒙忍不住问:“哪个姑娘手上戴着条银色的链子?”
元喜被他问得有些懵,“什么链子?”
“就那么细一条。”叶蒙比划着指缝的宽度,“中间缀着颗翡翠。”
“哎唷,四庄主,这种链子多了去了,您问我哪个姑娘带这种手链,您是要叫我把每个姑娘的手都拉过来瞅呢?”
“不对不对,那条链子我绝对见过,亮闪闪的,倒跟残雪挺像……”叶蒙的神色忽然顿住,他恍惚记起回忆中有那么一个人,残雪初期熔炼的时候剔了些边料,被大哥拿去打磨成了手链送给……送给了静姝。
脑海中有个久远的名字突然浮现,一道青色的倩影和一刻钟前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影重叠,叶蒙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堂里的议论顿时停了,纷纷朝他身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