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静姝再次睡着,叶英将她轻轻在床上放平,转身离开了营帐,叶蒙看见他披衣出来连忙上前,“大哥,这会还下着雨,你身体没好怎么出来了?”
“我来看看受伤的弟子。”
叶蒙立刻答道:“蓁蓁的手已经好些了,中毒弟子喝了派发的解毒汤情况暂且能稳住,其他受了皮肉伤的没什么问题。”
南疆气候湿热,伤口稍不注意就会化脓发烂,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本该由同伴带回家乡,可在这南疆毒沼中,尸身无法停放,就地掩埋也不妥,只能火葬。
静姝清醒的前一天,天策军将所有能找到的遗体分批进行火化,林地里的火接连不断地烧了七个时辰,少林弟子更是日夜为亡者诵念往生咒,此役后南疆煞气冲天,少不了一场盛大的法事。
空气里仍旧弥漫着昨日从黎明到黑暗的炭火气,不算各大门派的弟子,单天策军就有数千人丢了性命,伤者过万,虽然天一教覆灭,但朝廷和江湖更是死伤惨重。
清冷的面容闪过一丝悲悯,叶英轻叹一声,在各个营帐里查看过藏剑弟子的伤势,“去看看三弟。”
叶蒙连忙带着他去了叶炜的营帐,叶炜受了轻伤,却不知何时落下的,等尘埃落定才被叶蒙发现,伤口不出意外因为包扎太紧化了脓。两人去的时候叶炜正在营帐里换药,看见兄长和四弟进来连忙拉了拉衣袖。
“三哥,我帮你。”叶蒙眼见他单手绑着布条,立刻就要上前,却被人一拦。
“我来吧。”
叶蒙看了眼长兄的脸色,想起不久前的话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叶炜的神情微僵,叶英走上前来的一瞬他下意识地退步,“大哥,还是我自己来吧。”
叶英淡淡的神色起了一丝波澜,“坐。”
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叶炜犹豫了一会儿,在榻边坐下,叶英已然伸手执起散开的布条一圈一圈绕在他的手臂上。
营帐里静悄悄的,只有外侧的雨声,直到叶炜挡住叶英的手指后者才停下将布条打了个结,印象中这还是长兄第一次亲自帮他处理伤口。
“静姝醒了。”
叶炜顿了顿,“挺好。”
“她说你离家之后弟妹哭得很难受。”
“……回去后我会跟夕儿好好说明的。”柳夕跟静姝交好,当初他就是担心若是柳夕知道叶英被抓的事会忍不住在静姝面前露馅才没有明说,谁知静姝到最后还是知道了。
“有句话你没说错,”叶英立在榻边,俊朗的面容徘徊着一抹缥缈之色,“失去了才会知道珍惜。”
对于静姝,他可以毫不犹豫拿命去护。因为他失去过太多次,可随着玉魄被毁,对静姝来说最后的那张护身符已经消失,他不知道下次会不会仍是如此幸运,只盼不会再有下次。
叶炜没有说话,当初柳夕自刎,他与柳浮云死斗,本就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不想最后却被霸刀老庄主所救,若不是叶蒙和静姝出现,即便他徒留活着的意志也不过苟延残喘。
好巧不巧,他们两兄弟都曾经过最痛苦的死别,叶炜再明白不过那种感受,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眼睁睁看着叶英因为静姝伤重不治而枉顾自己的性命。
“前次的事不必放在心上,若是将静姝换成柳夕,我也不会放着你不管。”
叶炜一愣神,看向说这话的叶英,此前叶炜为了逼叶英离开静姝身边不惜同他大打出手,这事在弟子之间已经流传开来,且自那以后至今叶炜一直不曾同叶英多说过话,甚至还有些回避的意味。他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对兄长拳脚相向,仍是心中不安,“多谢大哥原谅。”
俊眉微微舒展,叶英点点头,“好好休息,别带伤回去给弟妹看见了,此间事了你便带着四弟他们先回庄去。”
言下之意是……“大哥,你不一道走么?”
“回程路上打算带静姝去长安找孙老先生。”
想起静姝如今病弱的身体,倒是可以理解,叶炜应下,“我会替大哥向母亲报平安。”
只提母亲,不提父亲。
叶英知道多年来三弟和父亲之间过于生疏的关系,想起那批从霸刀山庄秘密运至藏剑的兵器便有些莫名。
“当年的事,别太怨恨父亲。”
隔天,各派掌门人在主帅帐中齐聚商议接下去的行动,如今天一教总坛倾塌,乌蒙贵身死,但还有天一余孽在各地流窜,这些势力若是置之不理唯恐将来邪教死灰复燃。
叶家兄弟离开后不久,藏剑营地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弟子们本能地拔剑拦住对方去路,后者脸上没有怒意只有焦急,背后的巨棺里挣扎声不断传来,听着瘆人得紧。
营帐里浅睡着的静姝被外面的声响惊醒,周围没有那身熟悉的体温,叶英不在。她闭眼缓了缓头重脚轻的感觉,片刻之后便有弟子小心地走进来,“夫人?”
“何事?”
一听静姝醒着弟子不由松了口气,忙道:“外面有位慕容先生,是个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