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扫结束,他们沿着山路返回,有人牵着走,静姝便兀自神游天外地想着事,比如四天之后叶英的生辰,比如年关要下发的例钱,比如一个月之后的除夕,比如两个月之后的婚礼……
静姝亦步亦趋地黏着叶英的手,后者很快就发现她的心思跑去了别处,虽然无奈但也不恼,静姝这个毛病估计这辈子都改不过来。想到这里,叶英不由收紧了掌心,把人好好地拽在身边,以免她脚下一个趔趄来不及扶。
直到走到山庄门口,静姝才哀叹一声,细细的眉毛皱成一团。
“怎么了?”
“半个月后腊八,老夫人要我们跟去灵隐寺上香。”老夫人信佛,万万不会错过成道日和法会的,到时候叶家还要和灵隐寺一同分发腊八粥,只是她的问题不在这里……
老夫人当初跟她说这事的时候提了,要他们小两口去求子嗣。除了叶炜受伤在灵隐寺休养的那会,叶英甚少涉足寺庙,要他去佛陀面前求子嗣,只怕是头一回。
而她是个半吊子修道人士,虽不是对佛祖没有敬畏之心,但孕育生灵应顺其自然的道理还是懂的,真想要个孩子求神拜佛还不如求自己。可惜老夫人信佛,她不可能扫了老夫人的兴,所以就只好拉拉男人的衣袖,“阿英,你一定要去,不许找事推脱。”
叶英的脸色果然有些微妙,但他没有拒绝,颔了颔首。
静姝在心里掐算着从今日开始到明年二月的事项,满满当当没有空隙,她觉得愈发自己像个管家婆了。
到了叶英生辰这天,天气晴好,天泽楼建成之后第一次置办家宴,叶晖和叶蒙来得早,侍女们在一楼客厅里进进出出忙碌着,庭院中只有一抹颀长的身影负手立于树下,微仰的面容使得一头华发垂至手心,和袖袍一起随着晚风轻摆。
兄弟俩走上去四下看了看,“大哥,怎么不见静姝?”
“她在后厨熬汤。”
叶蒙终于想起什么事,一拍脑门,“上回同嫂子说想尝尝她做的菜,可你们回来的时候我给忘了,哎唷我赶紧回去挑两坛好酒再来!”
瞧着四弟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叶晖有些好笑,“看来他是馋静姝的手艺许久了。”
厨房里,静姝正耐心地熬着锅里的鱼汤,平日里她倒是可以做足两菜一汤,今日家宴,她一个人来不及做那么多,且水平着实比不上落梅居的大厨,所以只挑了两道主菜做着。
侍女们对厨房里突然多出来的主母已经见怪不怪了,厨房和前院之间来往的人很多,等到时辰差不多了罗浮仙才来请静姝去天泽楼,静姝看着刚切好的长寿面,“先把这个放着吧,一会儿上主食之前我再来。”
静姝刚从厨房出去不久,便有秦嬷嬷和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拎着食盒走进来,看见案板上切好的面条,秦嬷嬷不由笑道:“静姝这孩子倒是年年不忘,也不知是不是一脉相承的,以往庄主最爱吃心兰煮的面,如今也只吃得惯静姝做的。”
徐嬷嬷也跟着笑:“庄主和夫人感情好,这是好事。”
天泽楼里叶家老夫人和四兄弟都已经到了,叶孟秋没来,令静姝意外的是圆桌上叶英坐在了老夫人的左边,桌上的空位只剩老夫人右边一个,她明明记得之前安排的时候他们两人的座位没有拆开呀?
看柳夕和叶炜也分开坐了,静姝疑惑归疑惑,脚下还是乖乖地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同另一旁的柳夕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老夫人看着她们笑得特别慈祥。
老夫人照例夸了两个儿媳,又对还没成婚的两个儿子耳提面命一通,叶英的生辰好久没有这么多人坐在一起,落梅居今日的笑声格外多一些。
后院的房子大致已经建好,陆陆续续在添置家具和装饰,开了春就会移栽一些绿植进来,不至于光秃秃的。婚礼请帖也会在月底全部发出去,老夫人又问过两人的婚服,得知年前能够完工便放下了心。
叶蒙有些上头,两个哥哥都被灌了酒,叶英他再浑也不敢去拿捏,视线转了一圈,打起了静姝的主意,浑然不觉几位兄长迥异的脸色。
都是自家人,静姝倒没有推辞,她端起酒杯小小地倒了一些,“四庄主这杯酒就当是提前谢的做媒酒,到时候不要同我客气才是。”
脑子正迷糊的叶蒙豪气冲云地应了声:“行!”
老夫人在旁听得心花怒放,叶晖一口水呛进了喉咙,叶炜嘴角稍稍一扯,叶琦菲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了起来:“立字据立字据!”
柳夕连忙拉住了就要拽着叶蒙去立字据的女儿,哭笑不得地说:“别欺负你四叔了,明日酒醒怕不是要找你算账。”
叶琦菲笑得贼兮兮的,“奶奶会给我撑腰的。”
“怕什么,”老夫人挺直了脊背,“我在这里,谁敢欺负我的宝贝孙女,立字据去!”
叶晖瞅着眼前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架势的场面,极有眼力见地噤了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下一个被殃及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