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都靠火盆在取暖,房间里闷闷的不舒服,因而在他们走之后,有小太监将窗子支了起来。清冽的风涌了进来。窗格子忽然一响,叽喳两声清脆的鸟叫声响起后,又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正在滔滔不绝的贾筱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两只鸟儿掠过窗边的身影,她这才缓缓吐了一口气。刚才那一番场面给她的心理震撼太大,她这会儿真是有点儿草木皆兵了。贾筱筱镇定了一下心绪,转过头来,不期然撞上了甄承祐若有所思的目光。
以往每次甄承祐看向她的时候,贾筱筱都会觉得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头。不愧是皇帝,上位者的魄力让人根本不容忽视。但是,如果之前的眼神是睥睨天下让人不得不臣服的威严的话,那么今天甄承祐的目光就有点儿奇怪了。
不是那种瞪着人的可怕,而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你,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却有一种让人不敢去直视的不安。对,就是不安。她轻轻地变换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将全身力气集中在了另一条腿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那个,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甄承祐对上面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尽管面前的这张脸他每天照镜子都能看到,但是就这双眼睛里流露的神采,他完完全全能够认出来这是另外一个人。而现在,这双眼睛里面,有着疑惑,有着初次完成任务后的轻松,还隐隐有一种自得感。但唯独,在那其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嫉妒。
想起方才回来的路上她一直沉默的模样,甄承祐分明感觉到她情绪不太高,浮现过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看到了其他妃嫔有孕,她心里不舒坦吧。他当时其实有点儿担心:她这样感情用事的话,怕是会碍了正事。但是看到刚才她那滔滔不绝一点儿也没勉强的模样,甄承祐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还是拎得清的。可是,他观察了许久,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了:这也太拎得清了吧,怎么好似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难道说,她压根儿不在乎?
“皇上?”贾筱筱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陷入思索中的甄承祐拉回了思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做得不错。”话音刚落,对上她蓦然亮起的眸子时,他鬼使神差加了一句:“你真的没有其他事情想要问朕的吗?”
我该问什么啊?贾筱筱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惘。她的目光落到甄承祐摩挲着奏折的手上,脑袋里灵光一闪,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真的,什么都可以问吗?”
果然还是忍不住吧。甄承祐端起了茶:“自然。”
贾筱筱双手交握成一个拳头,一双眼睛里满是好奇:“所以,真的有刺客吗?”
甄承祐一口茶差点儿呛到了嗓子眼儿,眼风一扫。这人怎么还在问这个蠢问题?他强忍下嗓子的痒意:“重新问。”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刚才还说的好好的,一下子就翻脸了。贾筱筱被他的动作唬得往后退了一点儿,委委屈屈地说道:“那,我回来的时候,听说是太后宣了贾婕妤,怎么我到了慈惠宫,您却不在?”
甄承祐放下了茶杯:“本是要去的,走到一半就瞧见郑国公府有人进来送东西,太后就没召见。刚出来,皇后就派人来寻朕了。结果到了皇后那边,淑妃苏美人她们都在。”说到苏美人的时候,甄承祐特意看了贾筱筱一眼。
贾筱筱却只注意到了前半句:“皇后寻你去是为了上回落水的事?”
“还没说到正题,慈惠宫的人就来坤安宫寻淑妃了,所以就都来慈惠宫了。”甄承祐微微皱了下眉,“你和苏美人,倒是关系不错的样子?”
贾筱筱听见她并没有受什么搓摩,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去的及时,不然这位大爷秋后算账,自己怕是小命不保。然后,下一瞬听到了苏美人的名字,贾筱筱心中一凛,立刻严肃脸:“我没有我不是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在皇帝面前胡乱搬弄我和苏美人的是非,您告诉我是谁,我愿意当面对峙。”
甄承祐一脸平静:“从坤安宫出来时,苏美人一路上都在和贾婕妤搭话。”
……她就知道,那是一颗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贾筱筱清了清嗓子:“我发誓,三日前,我跟苏美人从未正面打过交道。我也不知道她三日前为什么突然到了翠英宫。她去我那里的时候,由于我的月例银子点菜用完了,所以招待她的只有白开水和瓜子。皇上自可召了桃红她们来问,如果我有一句说谎,我名字后两个字就倒过来写。”开玩笑,三日前,那些人她都不认识好吗?
“你名叫什么?”
贾筱筱老脸一红:“额,筱筱。”
……好一个倒过来写。不过,月例银子点菜用完?甄承祐眸色微沉,但看到贾筱筱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方才似乎被什么给魇镇了:自己这么追根究底她醋没醋干什么?
甄承祐脸色蓦地变严肃,拿起一本折子:“朕要处理折子了,你自便,只一件事,不得发出声音吵闹。”
“那,我能看书吗?”贾筱筱看了一眼旁边的书架,压低声音问道。
甄承祐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准。”
“多谢皇上!”他话音刚落,就瞧见贾筱筱腾地一下站起来,飞快跑到书架前面,刷刷刷地抽出好几本,抱着书对着他行了个礼:“我在屏风后头这边看,绝不吵您!”说完,她转身欢快地奔向了屏风后头。
甄承祐看着书架上空出来的缺口,坐在了御案后自己惯常坐的位置上:她还真是会挑,唯一的几本杂谈游记就被她拿走了,其他的正经书一本没碰。甄承祐摇摇头,又一次拿起了河南巡抚递上来的折子,眉拧了起来:黄河修堤之事,是应还是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