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承祐看到贾筱筱那陷入沉思的表情,立刻就猜到了她的心思。这丫头,越是相处的时间久,就越是发现她仿佛一本书,粗粗看上去好像是很简单,但读下去却发现颇有天地,甚至,让人有种手不释卷想要继续读下去的心情。方才匆匆忙忙的,他也没料到她居然能从这么两句话就猜到了真实的意图,还没来得及提点她关于这件事。宫门就要下钥了,得抓紧时间将正事说了。甄承祐想着就要起身。
谁料刚一动,甄承祐立刻就觉得仿佛有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肚肠,使劲一拽,一股暖流涌了出来。他脸色一变,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再想起上回他痛得在床上窝着,没一会儿就血染了满床。这回,该不会也这样吧。甄承祐想到这里马上就坐不住了,立刻站了起来。
贾筱筱的眼角余光瞄到甄承祐的动作,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甄承祐微微欠身:“回皇上,臣妾忽然想起一件要事,去去就来。”
贾筱筱点点头,目送着她出去。看到她扶着桃红那略显僵硬的动作,忽然一下子想起方才出来之前甄承祐的状况,立刻坐直了身子:“沈福。”
沈福连忙上前:“万岁爷。”
“吩咐御膳房提热水来,送去榴华殿里兰嫔的寝殿。还有,将手炉找出来,也给兰嫔送去。”贾筱筱一一吩咐道。
这会儿已经快清明了,还要手炉?沈福心里腹诽,却一点儿不敢怠慢,连忙下去照办了。
贾筱筱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殿里居然只有自己和贾浩两个人了。
贾浩还在认真地吃着豌豆黄。他的右手拈着豌豆黄的边儿,轻轻咬下一口,闭着嘴细细嚼着,微微眯着眼仰起头,一脸享受美食的表情。贾筱筱不由自主地就看呆了:这神情,这动作,也是跟她的爸爸一模一样。
贾浩一块吃完,正要去端茶的时候,忽然抬头往贾筱筱这边望了一眼,对上贾筱筱的目光时,立刻放下了茶杯,正襟危坐:“皇上请吩咐。”
这样的疏离,让贾筱筱的心里微微一扎,一股酸涩冒了出来。她握紧了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低声道:“贾大人,家里一切可好?贾夫人可好?”
贾浩本已经准备好了关于那银两之事的应答,不期然听见了这么两句问话,怔了一下:“微臣家里都好,内子这些年来随微臣东奔西走,倒是将身子骨打熬得不错。”
“贾夫人回京了吗?”贾筱筱连忙追问道。如果贾浩和自己的父亲一样,那贾夫人是不是也和自己的母亲一样?
贾筱筱这急切的追问让贾浩一头雾水:皇上怎么这么关注他的家事?
贾筱筱见到贾浩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那个,兰嫔近日好几次念叨家里,还因为思念父母而垂泪。她又怕你们担心,不敢直接问,朕就帮她问问。”
刚泡了脚更了衣捧着手炉的甄承祐从内室走出来,听到这一番话,嘴角微微一抽:他什么时候垂泪过?虽然心里这样腹诽着,他还是往后挪了一点儿,立在了屏风背后,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手炉,凝神听着。
听见贾筱筱这一番话,贾浩眼里的惊讶就变成了动容。他嘴角微勾,眼中却露出了一丝不舍:“微臣这次急着赶路,没有携内子进京。内子与次子和幼子还在通江。”
贾筱筱虽然心里隐隐有猜测,但听见这话时,心里还是闪过了一丝失落,转而想起自己妈妈那爱操心的性子,又问道:“可送信回家了?”
“因着路遇银子之事,不知究竟如何,怕走漏风声,故尚未送信回去。”贾浩脸色微凛。
甄承祐听到正题,转头看了一眼座钟上的时辰,不再拖拉,转而走了出去:“您遇到这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听着如此凶险?”
贾浩听见甄承祐的声音,立刻看了贾筱筱一眼,目光里闪烁着一个疑问: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吗?
贾筱筱一看便知他的想法,手一挥:“你但说无妨。”
贾浩这才开口道:“微臣当时其实是带着几个长随走水路往京城来。熟料行至河南府内的时候,忽然遇到了暴雨,包袱不小心落进了水里。好在你母亲当日就想到了这茬,给我缝了一张银票在内层里。我就去钱庄兑银。兑出来的银子,都是这样的银子。”
“这些银子是哪个钱庄兑出来的?”贾筱筱沉下脸来。
“悦好钱庄。”贾浩说完,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当时其实我就发现了不对劲,检查完了所有银子,发现只有大约三成是真的银子。这一路都用得差不多了,真的也只剩下这些了。”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银元宝。
贾筱筱正色喊道:“沈福,将戥子和之前比试时的银子拿来。”
戥子分别称过,果然之前那银子没有一两,只有九钱半的样子。贾筱筱放下了戥子,正要说话,忽然瞧见甄承祐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甄承祐立刻捂住了肚子又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