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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唐草人偶7(2 / 2)

「咦……」

登美子略带疑惑地说:

「这是莉卡妹妹吗?」

「是呀。」

「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不一样……对不起,和我小时候的印象有点不大一样。」

蓉子听了只觉胸口似乎被重击了一拳,一时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长大了吧。」

登美子神情有点落寞地笑笑,这才注意到蓉子的反应,赶紧赔罪:

「啊,对不起,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吗?」

纪久和与希子代替蓉子解释她目前的心境。

「绝对不是。」

「她是太感动了。」

蓉子总算害羞地笑着说:

「莉卡小姐的确已经不是当时的莉卡妹妹了。不过,连我妈都没察觉,这两位又不认识以前的莉卡小姐……我一直很沮丧,只觉得到处都找不到从前的莉卡小姐i…」

登美子听到这里,便含着微笑,伸手到莉卡小姐的腋下将她抱起来。

「莉卡小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

她恬静地微笑着说,同时凝视着莉卡小姐仿佛想看到她里头去似的,那模样怎么看都像少女在玩人偶,也有一点发自婚后身心轻松状态的稳重。

那是女性内心的丰厚。

女孩子们聚集在一起,只要其中有一人具有如此的丰厚,很可能就会散播出去,让整个团体成为幸福气氛的集合体。这时候的蓉子她们,就是如此。

蓉子等人离开S市的那天早上下着小雨,冷到让人忍不住用手搓着身体。

「下时雨(注108)了。」

「对耶,是时雨呢。」

由车内看出去的风景,仿佛点画法画出来似地带着寒意,车里三人的心情似乎同时都被封锁在深处,因此途中几乎都没交谈,只是听着相同的音乐,沉浸在略带哀伤的亲密中。

时雨一直下到她们抵达家门为止。纪久和与希子下了车,踩上通往家里的露地时,觉得好像还在一个长长的梦里。

蓉子还得把车开回父母亲家,所以纪久她们先进屋去。玛格丽特不在,家里更显得冷清。

「忘了问蓉子暖炉收在哪儿。」

「客厅的壁橱里面有被炉桌,把那也拿出来吧。」

被炉桌的被子没事先晾过就突然拿出来,所以有点潮湿,略带霉味。不过多亏有电,打开后才一会儿工夫就立刻暖起来。两人泡了茶,歇了歇,却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拷问……」

与希子突然喃喃说道。

「一定很痛苦吧。」

她指的是赤光,他以及他周遭的事情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纪久也一样。

「一根一根,依序……」

「够了,别再说了。」

「纪久,你还算好呢,又没血缘关系。我才觉得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与希子以泛红的眼睛凝视着纪久说。

「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呀。」

纪久安慰道。

「不过还是会想到。」

与希子突然趴在被炉桌上。纪久也忍不住叹气。时雨越下越大,雨声响彻整间屋子。

玛格丽特那天很晚才回来。

纪久还是忙着写稿,与希子则埋首于毕业作品蕾丝编织,楼下只有蓉子一个人。

「你回来啦。」

玛格丽特看起来瘦了,又疲累,但还是兴奋地挺起胸膛,露出开心的表情。

「大家都回来,开着灯,好开心呀。」

接着把目光停在莉卡小姐身上。

「有没有好好吃饭呀?看起来好像瘦了一点哦。」

蓉子关心地问。玛格丽特只是微笑并不回答,问道:

「打聼到什么了吗?书记官的日记找到了吗?」

「那个没找到,不过大部分的事情都了解了。可是,世上有些事情了解也莫可奈何。我们,知道什么呢?」

蓉子叹了口气。

纪久和与希子在二楼听到玛格丽特的声音也下楼来了。

「玛格丽特,你回来得真晚呀。」

与希子说,声音似乎带点责备。

「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看看你呀。」

「啊,对不起。」

玛格丽特虽然嘴巴上道着歉,却掩不住高兴。

「日记没找到吗?」

「对呀,蓉子告诉你了呀?没错。」

「啊!被炉桌!」

玛格丽特从厨房看见客厅的被炉桌,就像找到礼物的孩子似地兴奋大叫。

「因为突然变冷了。玛格丽特,这几天不冷吗?」

玛格丽特只是支吾其词。蓉子看她这样子,想:说不定玛格丽特一直不在家:心里不安起来。

玛格丽特躲进被炉桌,一边听她们三人在量巾的来龙去脉。

「所以日记和那个龙面具都没找到吗?」

「别叫它什么龙面具嘛。」

与希子不高兴地说。

「那能面连有没有完成都不知道,不过说实在的,根本怎样都无所谓。重点是,我妈的姑婆竟然是莉卡小姐的前前任持有者,了不起吧?」

「了不起,了不起。」

「还有,莉卡小姐和安眠在纪久耝母坟墓里的人偶,竟然是成对的呢。」

「真的太了不起了!」

希望莉卡小姐在她还是原来的莉卡小姐时,就听到我们这番谈话。她是不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呢?还是满口「对,对,没错,就是那样,的确发生过那样的事」,充满怀念地连声低语呢?

蓉子将莉卡小姐抱在膝上如此想着,这时话题逐渐转到神崎身上。

「神崎昨天出发前往伊斯坦堡了,他要我代他问候大家,还要我跟与希子说他会仔细看看奇勒姆。」

「啊,终于去了呀。」

纪久低声说,并不十分感慨。

「纪久好冷漠呀。」

与希子多半看出纪久只要一说到感情就不是很愉快,所以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是吗?」

纪久冷淡地反问。

夜里乌云似乎全散去了,第二天又是个充满秋意的高远晴空。

与希子躺在客厅,望着庭院自言自语道:

「再怎么找,连一株北美一枝黄花都找不到,外面明明到处都是呀。」

蓉子听到之后说:

「也不是完全没有啦,你没注意到吗?前不久才出现北美一枝黄花的黄色呀。那时觉得庭院太乱,整理时顺手割掉了。」

「原来这里还是会长呀。咦?这种黄吗?」

与希子抬头望着晾在头上、发色如姜黄(注109)般的深黄色丝线束。

「这个吗?真不敢相信,好像很深思熟虑的深沉颜色。」

「对呀,人不可貌相呢。」

「外来植物却深入日本植物染之中,这情形还真有趣呀。要是钻牛角尖,硬要坚持文化的纯粹,说不定文化就会越来越贫瘠了。」

「嗯,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每次在野外发现绶草等《万叶集》中记载的花草就好高兴。发现日本种的蒲公英也会『喔』地一阵惊喜。」

「这样吗……」

就这样,与希子坐在沿廊上和蓉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觉得十分舒畅。但蓉子就不是这样了,她打从一开始,就一直想找机会问与希子关于纪久和神崎之间的事情。

庭院里的柿子已逐渐转红。

与希子的视线从刚刚就一直停在那边。蓉子仿佛也想让自己的视线顺着与希子的视线延伸似地,坐到她身旁,说:

「呃,关于纪久和神崎……」

蓉子鼓起勇气开口道。大概是心里有鬼吧,声音很小。

「嗯?他们两个怎么了?最近纪久好像很少跟他见面哦……」

「纪久好像已经没那么想念神崎了喔?看她昨天那样子。」

蓉子暗想——目己的语调会不会不自然?声音似乎有点尖。

「咦?」

与希子微眯着眼看看蓉子。

「蓉子,难得你会提起这种话题喔。」

蓉子不禁涨红了脸。这下子对方会不会误会了呀?越这么想脸就越红。

伤脑筋。

「蓉子,你该不会……」

与希子的双眼亮了起来,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啦!」

蓉子用力摇着头和手。

「开玩笑的啦。」

与希子很干脆地放过她,接着说:

「我也一直感觉纪久和神崎不是很相配。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就像麻和嫘萦(注110)、鼹鼠和苍鹭……可以说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不同质感吧。纪久属于定点观测型,一直固定蹲在地上某处;相对的,神崎是采鸟瞰方式来掌握事物的类型哦。不过,也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互相吸引的……」

蓉子对与希子出乎意料地能如此冷静观察两人,并不特别心有所感,只是应着「嗯嗯」,接着是好一阵子的沉默。这时气氛逐渐转浓,似乎越来越适于释出玛格丽特的消息,即使是蓉子,也无法抗拒那如同渗透压的力量,遂道:

「其实……」

接着把玛格丽特好像正和神崎交往的事情,一五一十向与希子坦承了。

与希子的第一个反应是:「这这这……」

接着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

「对喔,玛格丽特多半不知道纪久和神崎之间的事……」

蓉子点头表示同感:嗯,我觉得她大概不知道。

与希子坐起身来,苦恼地抱着头:

「神崎这样不行。」

她宛如叨念似地说着:

「他真正的心意到底是怎样嘛?把他找出来好好问问吧。但这样又好像国中生……啊,对哦!」

「对呀,他现在又不在。」

嗯……与希子想了一会儿:

「没办法了,请竹田解释解释吧。他和神崎交情好到不可思议,或许知道一点吧。」

蓉子也赞成:啊,这样说不定行得通。一提到该在哪里和竹田见面,两人都觉得纪久在场的话总是不大好,于是决定到蓉子父亲的画廊去,借用那里的一个小角落,通常不会有什么客人去。

决定选这地方,理由之一是离与希子她们学校不远,不过还有另一个理由,蓉子的母亲上次提过要为她们在父亲的画廊举办三人联展,但与希子却至今都没去过画廊。不,正确说来,开学不久时逛过一次,记得只是挂着看起来好像卖不出去,光标上价钱,行家才看得懂的画,就只有这样的印象。因此与希子对地方本身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们也在想,这种实情该不该由第三者来开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事实上这对蓉子和与希子来说,都是完全违反自己个性的棘手工作,而且决定将这工作揽在身上时,两人都抱着为自家人处理麻烦的义务感。

这是与希子第二次见到蓉子的父亲岩村,搬进来第一天签约时见过一次,当时仅止于客套聊聊,与希子读的正好也是他的母校,那时两人便聊到学校教授。即使聊的话题严肃,岩村的眼眸深处却似乎随时有扇小窗,只要感觉到外界有一点幽默的气氛,合宜的应对态度就从那儿探出头来。他说他也听过与希子的父亲,希望有机会可以见见他。当时与希子以为这只是应酬话,不过这次看起来态度却有点不同。

「听说你父亲住院了?」

他的眼神十分认真,眉头微皱。蓉子说:

「咦?你怎么知道?我明明没跟你说。」

「不久前他的画风突然有了戏剧性的转变,我深受感动,想跟他连络才知道的。」

岩村望着独生女的眼神里带着温柔。与希子注意到了,蓉子却毫无感觉。

「我上次跟与希子她们还借睡在他的画室里哦,真的是,摆满了画。」

蓉子炫耀地说。

「好棒。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画的气氛。」

「没仔细看,不知道。」

岩村失望地说:

「你呀!怎么这样?」

「因为他人又不在,那样很失礼呀。就像偷看人家的日记一样。」

岩村心里似乎在想:其实这样说也没错,不过……但或许是不想被女儿驳倒,所以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转向与希子,微微点头说:

「我想等他出院再去拜访他,到时候请通知我一声。」

「谢谢。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岩村说着就到后面的房间去了。蓉子看门关上之后说:

「他几乎一整天都关在那里哦,不知道在忙什么,客人不来反而高兴。」

「不过,这样不会不安全吗?挂的都是些名贵的画呀。」

「谁知道呀。」

两人上了二楼。

这建筑物一进玄关就是挑高空间,走上楼梯后,二楼正对挑高部分的地方摆有桌椅,供人在这里休息,从这里可以看见玄关和一楼几乎几一半的区域。

因此竹田一进来她们就知道了。与希子从挑高空间上面朝他喊道:

「这里!」

竹田有点茫然地往上看,那不设防的视线就像在找东西的孩子。但那只是一瞬间,等他一认出与希子她们,就立刻堆起笑脸,明明还年轻,但笑起来满脸都是皱纹。蓉子她们老是听与希子说这就是他的优点,蓉子也觉得这笑容果真魅力十足。

竹田飞快地浏览挂在一楼的画,甚至有点依依不舍地盯着那些画,一边踏上阶梯,然后才狠下心似地一步跳两阶冲上二楼。

「不好意思,专程叫你来。」

蓉子先低头致歉。

「不,反正我刚好有空,而且我也喜欢这里,虽然一直不知道这是蓉子父亲开的。」

「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

蓉子接着便语塞,完全说不出话来。该从哪儿说起呢?她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望向与希子,以眼神拜托她:「还是麻烦你吧。」「咦?我吗?」与希子一脸为难,但随即下定决心似地将一连串事情和盘托出:

「事情是这样的……」

她一边说的同时忍不住讨厌起自己,因为这话题令人觉得俗气,显得自己很八卦。

————这情节在国中生的日记等当中经常出现。我们现在是扮演爱管闲事的鸡婆好友吗?

「我们不希望纪久或玛格丽特之中任何一人受伤,因为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呀。」

这是自己真实的心声,但听起来大概很幼稚吧。与希子说着的同时却觉得受不了自己。连说出口的自己都受不了了,竹田一定更反感吧,所以方才一直不敢正视竹田,只是看着自己的手低头猛说,现在才鼓起勇气直视竹田。

竹田似乎正认真思考。

对方至少看起来认真听进去了。与希子稍微受到鼓励,露出征询的眼神说:

「神崎究竟在想什么?你听他提过吗?」

说着关切地凑过身子。有趣的是,蓉子也下意识地露出相同的眼神,并摆出相同的姿势。竹田突然发现,两人的样子就像拼命等待对方反应的双胞胎小狗,不觉莞尔,接着思索着用词,缓缓说道:

「我不希望说出会引起误解的话,不过以神崎的个性,不大会拘泥于那种事。嗯……该怎么说呢?」

竹田把目光转往楼下,又说:

「让我们假设有位精神上非常不稳定的人。那人过去累积的历史区块中,突然有一部分即将崩离、摇摇欲坠,这份动摇影响了这个人的整个人生。神崎拥有认出这种人的本能,于是他会义无反顾地撑起正逐渐崩离的区块。这么一来,从未被人如此相待的那个人便会感到迷惘。麻烦的是,神崎遇到这种人,就像小孩子看到罐子就忍不住想踢似地,忍不住撩拨那个区块。只要是有问题的,或者过去曾受过伤的人,不论是男是女,即使不是人,比方说其他国家的文化或历史,他都忍不住要接近,因为这或许就是他的人生态度。」

与希子虽然一头雾水,还是问:

「不过,哪有人没受过伤呀?也很少没问题的人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和他有关系的人都拥有一种独特的阴影。这我也无法解释得很清楚……虽然我没直接听他提过纪久或玛格丽特,不过我认为他完全没有脚踏两条船的意思,这只是他个人特质导致的必然结果。」

意思大概是,他对纪久和玛格丽特都是在当下真诚相待,不拘泥于那种事吧。蓉子和与希子想到两人的心情,胸口就忍不住一阵刺痛,但内心某处又似乎有点可以理解。

竹田伸了个大懒腰,说:

「不过我倒是觉得,即使不在一旁担心东担心西,船到桥头也会自然直。」

说着又皱着脸笑了。不可思议的是,与希子和蓉子的心情竟也因此轻松了起来,彼此对望时也注意到对方脸色变得开朗多了。竹田又说:

「对了。」

说着站起来由喜欢其实我真的一直都在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其实我真的一直都在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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