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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二·玲珑倾心(1 / 2)

我静静打呵欠,并拨了拨头发:“你还有事吗?”

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思琴悟了:“没别的事了,清秋姑娘好好歇息,思琴告退。”

思琴再不走,我恐怕会忍不住将她给手撕了。虽然我是个瞎子,却也是个有实力的瞎子。在九重天,白狐爷爷将他拿手的法术教给了我,其中一个最厉害的,叫混元混沌决。在梨花坞,墨纾也是个极厉害的主。他的乾坤冰阳扇时常被我把玩,玩着玩着,我也领悟到了不少精髓。在珺山,皇帝老子也曾手把手教我剑术,虽然情分断了,可学到的东西还在脑子里,一时半会忘不了。

思琴走出两步,又问:“清秋姑娘知不知道,当初虞主子为了救主上,替主上担了销魂散一半的毒?”

“哦?”芍漪不曾说过这个,我怎会知道。

思琴闷哼一声,说话间有些得意:“主上当年中了销魂散的毒,要不是虞主子,主上根本撑不到解药来的那一刻。奉虔将军送来解药和眼魄的时候,虞主子早已将主上体内大半的销魂散吸收在自己身上。可惜,销魂散的解药只能救一个人,主上吃了解药,虞主子到现在都不见好。奴婢依稀听到些风声,主上为了报答虞主子,打算娶她为妻。到底是销魂散换来的福气,还得多谢清秋姑娘。”

诚然,我有些想打她。

若在从前,我立刻就动手了。九重天牢狱真是个好地方,只花一千年便将我的锐气磨了个干干净净。

当初,扶青中销魂散和血陀罗香的毒,几乎挺不过去。我是被天帝从九重天贬下来的,按规矩,被贬的罪仙私自回天是大罪。为了替扶青解毒,我铤而走险回去,求白狐帮我找一找销魂散的解药。我不知道,天帝那时候也在白狐爷爷的殿中。我说的话被天帝听了个透彻,他十分爽快地将我打入天牢,整整关了一千年。

思琴走了,芍漪从外头进来,问我要不要再吃一碗雪莲羹。

我攥着袖角,隐隐问她:“紫虞替扶青担了销魂散的毒?”

芍漪安静了一会儿:“奉虔将军还没寻到解药的时候,主上把自己闭在阙宫里,只有三魔陪着。据说,主上那时一口一口吐着血,差点儿就死了。虞主子怕主上熬不过去,便用移毒之法为主上承担了销魂散一半的毒。魔界上下都说,若非虞主子,主上可能撑不到解药来的那一刻。”

我瘫软在枕榻上,一腔力气都被抽尽了:“为何,你从没说过?”

芍漪替我拢被子,忙道:“司徒公子不让我说,他怕姑娘会多想。思琴仗着虞主子声威,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无论她刚才对姑娘说过什么,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思琴的话,句句像刺一样朝我肉里扎,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尤其是,雪女的那一句。

“扶青他……与雪女有什么渊源吗?”我战战兢兢问。

芍漪思考一会儿:“没什么渊源,顶多就是一万年前,雪女杀四凶兽受了重伤,主上又将重伤的雪女给杀了。”

说完这句,芍漪顿了顿,又添补了几句:“听说雪女死后,主上连连哭了好几日。奉虔将军问他为什么哭,他也不肯说。谁知有一回,伺候的婢子听到主上说梦话,喊的都是雪女的名字。主上那时才一百岁,并没伤害过别人,许是因为雪女的死,心里头愧疚了。”

愧疚?愧疚个鬼。虎父无犬子,他亲爹弑杀天下,他会为了个雪女愧疚?何况,雪女还弄死了他亲爹的四凶兽。分明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心里头荡漾了。

思琴说的没错,姑娘我真够可怜。在墨纾那儿是替身,在扶青这儿还是替身。扶青比墨纾要狠,墨纾从来都没说过喜欢我,扶青不但要了我,还想跟我生孩子。

扶青,本姑奶奶当初怎么没毒死你?

想着想着,我伸手抹了把眼泪:“芍漪,你有刀吗?”

芍漪懵了懵:“拿刀干啥?”

我抽了抽鼻子,无力地一笑:“给自己破个相,这张脸,我不想要了。”

芍漪吓得退了一退,她撞上桌角,跌碎了思琴刚刚喝过的茶杯:“姑娘冷静些,这张脸挺漂亮的,我巴不得同姑娘换嘞。”

我忽然想到重华,飘渺宫的那位:“芍漪,你知不知道,重华认识雪女不?”

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重华也曾向我袒露一颗真心。他说他喜欢我,想娶我。重华是白庭山飘渺宫的宫主,认识他的时候,我已经是个瞎子了。我对重华虽然没有男女情分,可若连他也喜欢雪女,我估摸着真的该找一条绳子上吊了。

芍漪干巴巴道:“姑娘在飘渺宫住过,姑娘不知道,芍漪怎么会知道呢?”

我大约被雪女搞魔障了,芍漪只是魔界侍女,飘渺宫宫主的私事,她能知道就有鬼了。

见我不说话,芍漪轻轻唤了声姑娘。

我将被子扯过头顶,拿睡觉当借口,把她给支出去了。

芍漪走后,屋子里安静了许多。我蜷在被子里,越逼自己睡着就越忍不住回想以前的事。

扶青中毒的时候,我被天帝关了一千年。一千年后,我的仙气越来越弱。白狐爷爷怕我死了,提着剑就往凌霄殿去。不知他在凌霄殿说了什么,天帝竟开恩将我给放了。当然,天帝保留了自己的底线。他说我是罪仙,不许待在九重天。

梨花坞不能再去了,白狐爷爷说,扶青痊愈以后便派妖兵暗中监视梨花坞。只要我现身,他一定会去梨花坞逮我的。于是,我的去向成了个棘手的问题。

这时候,飘渺宫的重华宫主主动寻了过来,他让白狐爷爷将我交给他,还说愿意养着我。诚然,他愿意,白狐爷爷不大愿意。原因很简单,当初与我裹在一个毛线球里的结缘偶,一个是墨纾,一个是扶青,还有一个就是他。

思前想后,白狐爷爷还是决定将我送去佛戾山风华宫,鹤轩宫主的地头。在鹤轩之前,风华宫的宫主是个叫曲寒的。白狐爷爷与曲寒有些交情,只是后来曲寒仙逝,白狐爷爷与风华宫也就渐渐疏远了。

然而,鹤轩不大愿意收留我。他给出了两个理由,且一个比一个正当。

第一,梨花坞里,鹤轩是唯一的客人。他与墨纾有交情,扶青监视着墨纾,说不定哪日想起来了,也会监视风华宫。第二,风华宫已经给天帝造出两个魔君来了,我和扶青的关系有些暧昧,眼下断的彻底,保不准哪日一和好,干柴烈火又燃起来,再生个小魔君出来,风华宫可就刷新给天帝创造对手的记录了。

关于风华宫与魔界的过往,委实一笔烂账。

风华宫的宫主,顺着鹤轩往上数,依次是曲寒,风华和云尧。云尧宫主创下了第一笔烂账,几万年前,他和女魔君飞妜有过一笔风流债,扶青的大魔头老爹就是他和飞妜的儿子。第二笔烂账是曲寒宫主养在风华宫的一个叫应琉璃的女仙创下的,这女仙便是扶青的亲娘。

因为这两笔烂账,天帝给风华宫下了禁令,谁再给魔界生孩子,或是让魔界的女人生孩子,就将他的魂魄放进太上老君的火炉里烧。不烧化了,快灰飞烟灭的时候放出来,等精神恢复了再接着烧,以此循环,烧一辈子。

鹤轩的第二条理由将白狐吓坏了,白狐始终觉得,我与扶青干柴烈火重燃只是时间问题。有一桩事只有他知道,在九重天牢狱的时候,我小产过。

当年的最后一次缠绵,我怀了扶青的孩子。牢狱中,我拿性命要挟白狐,逼他说出了制销魂散解药的方法。销魂散解药需以仙血为药引,取血四十九日,每日划一道口子,一日也不能少。

小产的那日是我取血的第三十九日,那日取了血,我并没有小产的迹象。可不知怎的,我疲惫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双腿便流血了。那天,我险些没了命。白狐救我时染了一身的血,我第一次听见他哭。他说,世间若无清秋,也再无白狐了。

这些事,扶青到现在都被瞒着。

送解药前,白狐说,仙魔结合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只看云尧和应琉璃便是了。他希望我与扶青断的彻彻底底,扶青不知道的事,就永远不要向他开口。这回的忠告,我做到了。哪怕被扶青掐住脖子,我都没向他提过半个字。

其实,我这回听从忠告并不是为了白狐爷爷的那个理由。他叫我把云尧和应琉璃当成前车之鉴,这俩都跟魔君有过风流债,最后都死了。我不怕死,要是能同扶青在一起,哪怕叫我下一刻就死了,我也心甘情愿。我之所以不向他解释,是觉得,若同他在一起,受害的只会是他。天帝拿我当刀子,只要刀子还在,伤一次不成就会有第二次,防不胜防。

没办法,白狐还是将我送去了飘渺宫。原本他想离开九重天与我浪迹天涯的,我不肯,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烂账害他失去一切。

我只在重华那儿待了一年。一年后,重华说他喜欢我的时候,扶青气势汹汹抢人来了。为了查我的下落,他去月老祠逼出了月老的真身,将红线团里的结缘偶全问了出来,简直疯了。

想当年,结缘偶的事还是我告诉他的。后来想想,我觉得自己有些嘴欠。

重华与扶青对峙的时候,他的师叔谬齑过来找我,央求我与扶青离开。谬齑格外疼惜重华这个小师侄,青灵诀魔功有多恐怖,他比重华清楚。

谬齑的话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拖累,为了不让更多人受牵连,我苦求扶青罢手,要杀要剐,随他怎样都可以。于是,我被扶青抓来珺山关了三年。

三年来,他让芍漪喂了我许多雪莲羹,却从不肯见我。起初,我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后来我渐渐懂了,他让我活着,用无尽的时间来折磨我。这种报复,比杀我要解气多了。

躺着躺着,我忽然有些困倦,便合眼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又见到花草丛生的美景。当了太久的瞎子,冷不丁能见了,即便做梦也是欣悦的。

天蓝草绿梨花白,梨花树下的墨纾也很白。梦里,我捧着墨纾的乾坤冰阳扇拂了拂,梨花坞里花飞漫天。

每每拂完扇子,我都会指着墨纾的胸口处问他:“别人都说,修行不难,难的是修一颗玲珑心出来。谁要是修出来了,就是千万年不遇的奇才。这位奇才,也不知玲珑心与普通的心有什么区别,你剜开给我看看?”

墨纾眉心一挑,精致的桃花眸子清澈好看:“那我不是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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