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白被他扣在酒吧不让走。
所以不会有人能拦住。
酒吧里裴砚淮的友人几乎全部折返,另附带其他一帮闻声赶来的人,一路上都跟着他,但他气势强大到可怕,现在的尖刺全部蹿出,方才不过是“开胃小菜”,这会儿才是“正食主场”。
庞大的阵仗从市中心十几辆豪车狂飙疾驰开始,直到全部人员下车都还没有结束。
几十个人,其中有一半是和平主义者,家教相对来说比较严格,平时能说开的就不会用武力,他们齐齐劝着他不要冲动;另一半则是圈子里的混世皮囊,愿意跟着裴砚淮的步子走,造成这样的局势一是因为他从来不做没有道理的事情,对他过于了解,来之前多少听说了点情况,义愤填膺以及帮助朋友讨伐的心蠢蠢欲动,自然不在乎后果。
岑意也来了。
没有搞清楚状况,下了车直奔包厢。
外头站满数排人,刘亦白探到消息溜了,但没跑远,这附近全部都是熟人,挖地三尺也会把他扯回来。
屋内,手机屏幕的灯光照在裴砚淮的下巴上,邵旭晨跟易霖在旁边跟他讲话,讲着能够把伤害降到最低的话,但他压根儿就听不进去,浑身都是火,浑身散着极致的阴沉气。
手机震,进一个街口停留友人的播报电话。
那边有杂音,有刘亦白骂脏话的声音,那人说:“人找到了,这伙人分了两路,我们没继续跟,叫什么刘亦白的在右侧酒店门口。”
“我现在过去。”
裴砚淮挂电话向外走,邵旭晨先拉住他:“淮我跟你说!你打他可以,但你现在不能挑这个时间点打!”
胸膛起伏,岑意步伐迅速的到他右边,攥他的衣袖,急匆匆的只能问:“裴砚淮你要做什么?!”
裴砚淮不回任何人,拨开他们的手,一刻不浪费的继续冲着一颗心向前行,边行,边拨通电话,做这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从内而外透出来势不可挡的戾气快要把灯光稍暗的地方淹没,岑意步步紧跟,叫他的名字,不停顿的为他分析各种问题:“你现在去打他,你怎么跟伯父伯母说?你就算再看不惯他也不能挑这个时间!你不是有女友了吗!那你这个时候不去陪她出来做什么!她无论是被人说被人怎么样都最需要你陪着!你弄那个男生,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让姜瑜见到这一切吗?!”
记得。
记得他喜欢的人叫姜瑜。
好像一直记得。
而裴砚淮似乎听进去一点,步伐慢下来,阴沉感褪去一点,电话又响,他施了数秒眼神在来电显示的两个字上,岑意寻寻着空隙继续讲:“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如果你非要做傻事,她也不会开心,她现在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真的为她鸣不平就先去陪着她!这件事情等过段时间再说!你听见没裴砚淮!”
他脚步接着再慢,原本觉得无所谓的易霖也渐渐品出苗头,意识到这件事没有太大,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去解决,紧跟着说:“对,淮,你先回去。等会发生什么事是可以解决,但要是闹到伯母那边去就更麻烦!万一姜瑜被找上怎么办?你得替她想想!要是打,那就先挑一个适当的场合和时间,但现在不适合你懂不懂?!”
性子正在沉下来,刚要开口,手机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
滑开。
越发嘈杂的那头,友人问话的声音夹着隐约喊出的一句“她本来就那样!她妈是小三还不让说了?!快他妈放开我——”
岑意怔,在场的人都怔。
裴砚淮消下去的火重新燃起,越燃越烈,烈到连握手机的指尖都是红的,都叫他的名字,都知道这回真的完蛋了,岑意环抱他的手臂,用尽全力阻拦他迈出去重如泰山的步子,声音快速腔调颤抖:“你别去!裴砚淮,你再生气都不能去!你不了解他,怎么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回去陪姜瑜你听见没有!”
可他再次进入到了另一种境界,别开她的手。
对那头人说:“一分钟。”
语气有种决定不会更改的倔,更有种鱼死网破不顾一切的狠。
……
……
……
姜瑜一直等着邵旭晨的消息。
裴砚淮的离开,快要到一个小时,她止不住后悔着,被一种称之为“害怕”的情感折磨着,想着他会不会干出难以挽回的事情,想着他有没有受伤,想着这件事会对他造成什么样子的后果,他的父母会怎么看待他,学习里的老师和同学又会怎么议论他,她自己经历过这些口舌是非,知道舆论对一个人的破坏度有多强,他不喜欢被人咬在嘴中谈来谈去,她也不喜欢他被百般的肆意抹黑。
最担忧的是,他这样不轻易找茬儿的脾气却硬生生在这个晚上露出了另外一面,这一面无时无刻不在警醒她的失言,并且让她深刻意识到有些事情一旦发生,有些深藏在心底下的一切一旦苏醒,那风波就如同海啸漫城一样难以控制。
坐不住的把胃药胡乱的塞到医药箱,从沙发上起身,这时,微信响了几声。
手腕震出酥麻,呼吸急促,就像在下意识的等待最终的审判,进聊天框的速度快,还急的错按了其他的软件。
小红点亮三个,她没点进去,目光被最后一条“事情不大”四个字劳劳抓去,心里数不清的小石子啪的落地,同时,受心理作用影响,胃的疼痛突然减弱,能够维持这段路程。
-
用了平生的最快速度,穿着他的外套,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上出租车到邵旭晨说的地点。
在酒吧右侧的一条宽敞路上,后面是中央公园,前面是被树木围绕的高档小区,那一伙人聚在一起,没见到警车或者救护车,刘亦白不在,场子看来已经被清掉了。
易霖和邵旭晨在说话。
岑意……
许久未见的岑意则是半步不离的,陪在中心处,肩身上覆着一圈暖黄光晕的裴砚淮旁边,他插着兜站,指尖夹烟,侧身挺拔,身上躁气消褪,平白无故添了份静,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有的静,不知道是旁人说的哪句劝慰话做作数,竟然没有做出太难处理的事。
路灯,凉风,烟雾,附近劲爆的音乐交融在一起,都成了心跳加快的根本原因,她缓慢向他走。
他若有所感,侧头朝她看。
一看见立刻掐烟跨步子过去,左侧的岑意始料未及,止住话音,众人转头的速度都比不过他握她手的速度,要说话,姜瑜边仔仔细细的看他的脸,边抢先开口:“你有没有受伤?刘亦白情况怎么样?”
“你不用管。”他撂四个字。
“那你爸妈……”
“你都不用管。”仍然这样说,而后问:“胃疼不疼?”
这话让姜瑜愣了,忘记了回答。
随即,她的眼神漫无目的掠过注视她的岑意,掠过那一大群沉默的人身上,最后锁在邵旭晨身上。
是,就是他了。
就只跟他闲聊时无意中提及到这个,没想到他忘东忘西的性子竟然记得这个。
邵旭晨被她看的摸了摸鼻子,但却一副“我用这个话题说服裴砚淮停手,我厉害吧”的邀功欠样。
也不知道邵旭晨把她说成了什么样。
收回视线,答裴砚淮:“不疼。”
姜瑜回完,裴砚淮向她凑,他揽住她的腰肢往自己这边带,右手如往常那般,有技巧、有怜惜意味的揉着她的胃,暖了,额头因他的触碰也暖了,他蹭了蹭她被风吹红的鼻尖,近乎耳语:“我带你回家,晚饭吃饱了吗?给你做饭吃。”
……
姜瑜临走前,再次跟岑意对上视线,对方眼里难得出现类似于“叹服”这样的情绪,这个世界里的岑意稚气少了,性格中最真实的人一面已然完整,冲这么快的到这片喧哗地,也确实是在为裴砚淮考虑着的。
那会儿跟她初次见面时剑拔弩张,她丝毫不掩盖对裴砚淮的兴趣和对她的不看好,但现在平静多了,取而代之的是傲气,脸上完全能看出怼人技巧的高超,稳当当的站在原地。因为没有记忆,所以“姜瑜”这个名字于她而言,只是见了一面的朋友的女友,并不了解,可她最后那复杂的一眼,颇有种“算账”的意思。
姜瑜懂。
这账有两种。
算她跟裴砚淮的账。
算她一出现就搅和他不安生的账。
小鬼精这会儿指不定在往死里打探她的消息。
……
车子行驶二十分钟抵达南城湾。
风波过后,就开始考虑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比不知道情况时还要担惊受怕,裴砚淮不会跟她说任何东西,他那群贼匪兄弟更不可能多嘴讲,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搁厨房捣腾,兴致偏偏在这个时候上来,一点都不像刚暴力过的人,她屈着膝坐沙发上,在向邵旭晨下手问事情,结果这货一个字儿都不透露,跑火车似的嘟嘟嘟一大堆就是不提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