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凌晨二点多,终于被裴砚淮给带回家。
回到家第一件事仍是问:“你爸真的没对你做什么?”
裴砚淮收掉啤酒罐和烟头,往卧室小沙发上坐,抬着二郎腿,一点困乏的感觉都看不出来:“你问了有五遍了,瑜,我说了我爸根本没提起打架这两个字。”
“你觉得我信?”姜瑜脱掉外套,去衣帽间挂起来,声音轻飘飘,“你打人的阵仗那么大,你爸能不知道?而且裴砚淮,你最会在我面前装。”
“我在你面前很坦荡。”
“吹牛。”她嘲,“你要是坦荡那别光说不做啊,成果你总要让我看见。”
“你想看我坦荡?现在?”她意思无缘无故被他误解,黄.色话题聊起来连草稿都不带打,姜瑜斥他一眼,瞧他那样子是不打算说了,不管他,走到他旁边落座,换了个问题:“你回来你爸妈会不会说你?”
“无所谓。”裴砚淮撂三个字。
“你别无所谓,”姜瑜出谋划策,“你等会趁他们没发现的时候回去,可以营造你一直在的假象。”
他笑,她没觉得自个儿逻辑有什么问题,想几秒继续说:“他们要是问起你打刘亦白那件事,你就说只是不小心起了争执,动手是意料之外的,再加强一下语气,尽量往悔改那边靠,一般来说都不会再追究下去。”
“你教我骗人咯?”
“你骗人骗的还少?”她反驳,“邵旭晨跟我说刘亦白伤的很轻,结果你把他狠揍了一顿就差祝愿,你这不叫骗?”
他顿三秒,随后慢悠悠问:“谁跟你说的?”
“你别管谁,你就说这是不是真的?”
“你猜。”
“我猜个头,你知不知道刘亦白那种人私下里不好惹?到时候来烦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她顺了顺头发,“裴砚淮,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先挑明说,听他们讲你妈妈很能压制你啊,要是她知道了,你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分析到这里,倒是有点责怪自己嘴欠不老实,于是添加一句:“早知道你这样,那会儿我憋死都不会跟你说。”
他还是笑,笑了大半天,喊:“瑜。”
“干嘛?”
“你说不说我都会去弄刘亦白一顿,况且我还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我没让他去医院躺半年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他讲,“再聊聊我妈,她是能比我爸压制我没错,但我做的事情她懒的管,眼不见心不烦,假如实在不行,我爸能帮我搞定。”
“……”
搞定就是爷俩儿一起演戏撒谎装可怜。
老心机人了。
“那刘亦白他父母会来找你吗?”因提到父母,她便想起这个茬儿。
“找不着我。”裴砚淮放下腿,回答的语气有细微的改变。
姜瑜看他,从这四个字里读出许多,不出意外,刘亦白这个人已经在他面前全部透明了,她清楚,裴砚淮还没有做绝,几乎可以断定他并没有将刘亦白翻个底朝天。
而一中对刘亦白的家庭情况猜测纷纷,由于他的行为处事和露在明面上的样子,所以每一个听过他的人统一认为他是富二代出身,也常常拿他跟裴砚淮做比较,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喜欢谁都不犯法,但姜瑜却隐约察觉到他的不同。
他的身上总是有种虚荣的味道,在尽力的掩饰,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不完整,是没有办法通过故意凹出的语言给掩盖下去的,尽管他开的车好,吃穿住行好,女朋友好,甚至……下的药……
药。
脑子灵光乍现出这条线索,也可以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姜瑜心口悬了悬,裴砚淮撑着脸望她,她先问:“刘亦白你有查过吗?”
他平稳的情绪因这个问题逐渐变掉,漫出一种认真气儿,与那时跟友人相处时无异,答:“查过。”
有底了,遂,直接开口:“酒吧那个药的事情,你有查吗?”
“你想知道吗?”裴砚淮没正面回答,反问她,反问的语调偏偏很沉,透着股对此非常有意见的沉,她慢慢的点了一下头。
……
约莫五秒,他才说:“那天,他下的药是国外一种药··丸。”
闻言,姜瑜瞳孔放大一瞬,不假思索问:“毒··品?”
“不算。”裴砚淮解释,“类似□□。那东西是药丸,碰水就化,吃完会长时间处于发··情状态,神经亢奋,吃满三次会成瘾。”
话落的同时,她呼吸错一拍,脑子嗡嗡嗡的乱成一团,反应稍许迟钝,逐字吃透这一顿话后,才拎到关键字眼,从而想到那晚刘亦白就是想用这东西来搞她,并且是用不道德且自以为隐秘的方式。
此刻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满三次,许多疑惑逐一涌现。
她可以理解在这个年纪追求新鲜和刺激的心理,但这种碰都碰不得的东西竟然被人公然的放在明面上当作“工具”,那事到如今,刘亦白接触到的那群带他入高圈子的人,是否也在利用这个实现自我高潮?
又或者说是在阴暗的角落做一些旁人不知,父母不知的肮脏事情呢?
思考完,姜瑜往沙发上靠,眸中情绪交杂,摆脱掉愤怒的本能与想要去算账对峙的冲动,竭尽全力保持平静,问:“…正常渠道能买到吗?”
“新型的,没可能。”裴砚淮答。
“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药?”
“还在查。”
静数秒,再问:“那其他有查到什么吗?”
“他车是租的。”
裴砚淮简洁有力的透底。
“……什么?租的?”眯着眼,向他求证。
“租的。”
……
……
……
没话说,一点话都没的说。
原来曾猜测的“伪装”是真实存在的,原来刘亦白那些能看见的小聪明和攀比欲也并非虚假。她没作声,只望着裴砚淮,第一次感受到语言的局促与匮乏,甚至于连一句“为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们所谓的“世家公子”四个字像是一盆冷水,拔凉的讽刺弥漫在五脏六腑,裴砚淮接着说:“他不是什么富二代,这学校跟他类似的人太多,好人没几个。我弄他是因为你,但后来我发现他并不是我认为的普通人。”
裴砚淮这话说的很内敛了。
关于刘亦白这个渣渣的谈话结束,姜瑜周日一整天都在南城湾待着,破天荒的拿起了语文书与各种学科的公式背,怕跌破常驻的年排前十让她妈找着话柄烦她,也怕遭人口舌。
她这样认真,裴砚淮便不来打扰她,他要忙的事儿多,但全程都跟她在同一个空间里,无声无息的陪着她。作业他搞定了,还让他随便出了几道数学题做,并且背文言文等东西他都听着。裴砚淮说这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姜瑜问他想了什么。
他回自己打算占她便宜。
流氓。
而周一上学时,刘亦白确实如岑意所说请了假,他班人讲他是生病了身体撑不住才没来,没人传他被打的绯闻,他那几个朋友也都像避难似的没有露面,屁都不敢放。
以为他能消停一下的。
但星期四的下午在讲座室里看见了重焕新生,“身体健康痊愈”的刘亦白,脸上有结痂的伤口,粗略一看并不觉得奇怪,只觉得有种新鲜感。
这讲座是为全体高三生准备的,其主题是:关于禁毒·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听说刘亦白用自个儿“学习优异,低调努力”优秀的精神博得教导主任的欢心,使主任破例选了一个优良班的人作为代表做最后的感想发言。
多媒体拉下,大屏幕亮起,学校特聘的教授在前面讲台那儿滔滔不绝的传授知识评论例子,坐在软椅上的众人对三天未见的刘亦白议论纷纷,对难得一见的裴砚淮眼冒迷恋。
姜瑜不管这些形同虚设的暧昧响动,将注意力放在某个人身上。
一班位置得天独厚,在中间最靠前的地方,八班则在隔壁列静着,刘亦白正坐在前面靠外的地方跟突然冒头的好友畅聊,她撑着脸颊,两双腿都搁裴砚淮膝盖上,百无聊赖的去探寻“浴血重生”的刘亦白有哪里不对劲,对方像是被打出脾气了,以前对上她视线会很快的躲开,但现在却不偏不倚的回望过来,搁的这么远都能感知到他内心越燃越旺的火焰,似乎在耐心等待一个突破口迅速的释放出来,他眼里的狠决与“谁怕谁”的暗示过分明显,以至于周围的女生能够敏感的发现这一丝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