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野见他高兴,嘴角轻轻勾起来,但他的笑容总是淡淡的,眸中永远有着化不开的墨,叫人很难说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司征尘以为他不好意思,继续道,“公子不妨直接开口,朕能够满足你的,定然不会亏待你。”
“皇上贵人多忘事,果然是记不得了。”陆廷野幽幽的接过话音,声音不疾不徐,他看向司征尘,接着道,“之前我与皇上合作的时候,就说过了,先提条件是我帮你,你替陆家平反。”
司征尘敲了敲脑袋,恍然大悟的说道,“近来事情确实比较多,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儿。陆公子所言确实不错,陆家世代忠诚,是绝对不会做出背主的事情来,之前父皇的决断太过匆忙,兴许听了小人的谗言,过儿才酿成了这桩冤假错案,朕这就派人,将此事好好的调查一番,定会还公子一个公道。”
“皇上以为的公道是什么样的公道?”陆廷野淡淡发问,“我认同的结果,才叫公道。我父亲为人如何,这件事情始末如何,我和皇上都心知肚明,怎么,坐上了这个位置之后,之前说过的话,应承下来的事情,就成了过眼云烟了吗?”
司征尘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这两天正春风得意,旁人对他恭恭敬敬,什么时候有人敢用这种口气,用这种态度,对他说这种无理的话?
这让他一下子想到了之前的时光,那段他无能为力灰败的只能仰仗别人鼻息的时光。
他拧着眉,整张脸,阴沉的可怕。
陆廷野却并不以为意,“皇上不必觉得我说话难听,若是圣上没有做出这般难看的事情,这些话我也只能深埋在心中。我只是提醒皇上,不要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情,因为那将会得不偿失,皇上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司征尘被他这一番话,说得脸上青白交加。
他本来那样说,无疑就是故意拿捏他,让他知道,现如今是他在上,他在下,要记得尊卑,不要逾越了分寸,谁知他知晓了他的心思,并没有给他脸面。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没有旁人看到他这样狼狈的样子。
司征尘心里生了一股暗火。
以前他没有当上皇上的时候,上头有父皇压着,有太子压着,后来他一步一步一步的将他们全部都踩在脚下,送到地狱去,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随心所欲,普天之下都听他号令时,又跳出来个陆廷野,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还不能够说一不二。
憋屈!
窝火!
愤怒!
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令他险些作呕。
但最后他将这些复杂的情绪,全部都狠狠的压在了心底,他想到了才刚刚坐上不久的王位,还想到了陆廷野身后的三十多万大军,深吸一口气,掌权之路漫漫,眼下的这些折辱,也并非不可以接受。
他客气的笑了笑,卑躬屈膝的事情他做不来,况且他的性子就并非如此,真要反常的讨好,陆廷野会更加心生疑惑。
司征尘哼了声,口吻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妥协,“是公子你多心了,朕既然说要给你一个交代,自然是要给你满意的交代,你在朕登基这件事情上面出了这么大的力气,怎么可以寒了你的心?朕说要调查此事,多多少少是要走个流程的,岂能徇私枉法?当然,陆柱国对西凉之心,天地可鉴,日月昭昭。待到事情水落石出之际,定会追封陆柱国。”
“还有我的兄弟姐妹。”
“那是自然,公子放心。”司征尘说完,又说了些加官进爵的事情,无非是要邀请他进朝为官,职位是虚的,并没有多少实权。
陆廷野知道,按照他的手段,绝对不会放他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的,他必须要把他安排在眼皮底下才能放心,不然,他担心以他的才能,会在某个他不知道的犄角旮旯里面,搞出来大事情,最后推翻了他的统治。
对于这些当权者的心思,陆廷野再清楚不过了,他没有推脱,因为越推脱他就会越不安,越不安就会越猜忌,越猜忌就会越紧逼,从而不得以采取某些行动。
司征尘见他答应下来,很是高兴,他表现出一副很是信任他的样子,决定把他的登基大典等诸多事宜,都交给陆廷野来办,一副他若是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陆廷野哼笑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司征尘很少夸人,即便现在,夸人也是隐晦的,陆廷野对他说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听着,并不往心里去,毕竟只是逢场作戏,他们两个人心中都很清楚。
“对了,公子这两天在忙什么呢?”司征尘试探着问道。
陪着他东扯西扯,已经近一个时辰,总算说到了陆廷野感兴趣的事情上,他的表情很自然,没有半分表演的痕迹,漆黑的眼睛里,总算带上了几分笑容,这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没有那么冷,冰冰反而多了些难以明说的柔和。
司征尘眸光暗了暗。
每次在提到许知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表情,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只轻声呼唤她的名字,他便温柔的像是能掐出来水似的。
司征尘不知为什么生出了些许烦躁。
在提到许知意的时候,他总是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从而内心的烦躁就更加旺盛。
就在这时,陆廷野开口说话了。
他道,“皇上的事情了结了,匈奴的事情也解决了,朝廷内外又恢复了以往的祥和宁静,所以是时候该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哦?”司征尘轻笑,“看来要提前恭喜公子了?是和娇娇吗?”
他明知道喊她的闺名,会让陆廷野不高兴,但他就是生了坏心思的想让他不爽。
司征尘如愿以偿地接受到了他的凝视,陆廷野淡声警告他,“皇上,那是内人的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