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的双腿一直在滴血,于丞只好背着他赶到附近的平房歇脚。王妈之前在这间平房住过,他希望能找到些可用的药品替洛宁止血。
很快,他把洛宁安置在简易的木床上,转身走到旁边的柜子,翻箱倒柜地寻找止血药。
就在于丞翻到半卷绷带和一把剪刀时,身后传来“咚”的响声。于丞回头一看,是洛宁自己滚下了床。
“我把你救出来,就是为了让你这么作践自己?”于丞搞不明白,都伤成这样,他还有什么可逞能的。
“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应该联合南庭,让我痛死在酒池里吗?”虚弱的声音不再尖酸刻薄,但依旧透出钢铁般的硬气。
于丞注意到洛宁的呼吸微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摇头叹气:“南庭是南庭,我是我。再说,不是你先对我不仁,南庭才对你不义的吗?”
说完,于丞稍稍弯腰去扶他。
洛宁却猛然掀开他手,压着极其痛恨的表情,冷冷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真以为南庭这么对我是因为你?”
“随你怎么说,但现在你不想失血过多而死,就给我躺着别动。我手里的剪刀可没长眼!”于丞单手抓住洛宁手臂,拽起他重新扔回床上。
洛宁愣了一瞬,蜷起双腿,以示反抗:“虚情假意,我知道你心里巴不得我快点死。”
“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把死挂嘴边……”于丞很无语,但又做不到见死不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坏。我给你包扎了送你出去,以后各不相干。”
于丞的话并没有让洛宁卸下心防:“说得那么好听,我就不信,你对我一点恨意都没有,没有动过一丝想报仇的念头?”
“有过!”于丞不反驳,承认道:“就在听到是你让黄昭去海边的时候,我有很强烈的恨意。”
洛宁瞧了眼于丞手里的剪刀,闷哼道:“所以呢,你现在是想替黄昭报仇?”
于丞微微拢起眼角,仔细打量眼前这张苍白却没有一丝善意的轮廓。他发现,对方曾清透光亮的眼瞳已蒙上一层灰色,模模糊糊,浑浑浊浊。
四目相对,洛宁显得不自在:“别这样看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原本想开口对洛宁劝解点什么,但想想,算了。就算说,对方也不一定领情,何必费那口舌。
“把腿伸过来。”于丞淡淡说道,但洛宁却纹丝不动。
他顿时恼怒,一把抓过洛宁双腿,用手肘死死挡住对方的手,麻利卷起残破不堪的裤脚查看伤口。
顿时,一双血肉模糊的小腿映入眼帘。瘆人至恶的伤口似被狼狗所咬,有的地方甚至露出森森白骨,惨不忍睹。
一袭寒意从于丞脚底凉到心尖,卷着裤脚的双手狠狠抽搐一下。即使他再讨厌洛宁,也从没想过置对方于这种境况。
“别白费功夫,我这腿已经废了。”洛宁不用看也料到自己的小腿是怎么一番景象,他毫不在意地轻哼一声:“我失去的不过是腿而已,和我大哥的命相比,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沉寂片刻,于丞眨了眨眼睫,并没有说话,只默默拿起绷带一圈一圈替洛宁包扎腿伤。
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
洛宁静静躺着,也不再反抗。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于丞,两年前,南庭抛弃你去了E国,你就一点不恨他吗?”
于丞心下一沉,手上顿了一下。洛宁还不知道他已经恢复记忆,说这话怕是又想作什么妖,便继续缠绷带,低头不语。
洛宁发出短暂的一声冷笑,续道:“难怪你之前可以心安理得和他在一起,原来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对,这样他就可以欺骗你,让你乖乖顺从。”
于丞下意识放慢包扎的动作,面目表情地看向洛宁,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紧张,我就随便聊聊。”洛宁的眸色沉了沉,散发着灼人的热意:“在没有真正了解南庭时,的确很容易被他欺骗,然后再爱上他......”
“洛宁,我不想知道你们的事,你不用特意告诉我。”于丞一把扔开绷带和剪刀,起身离开。
“知道我为什么会认识南庭吗?因为他和我一样有先心病.......”
洛宁的话像骤降的暴风雪,一下冻住于丞的双腿,浑身打着冷颤,哆嗦道:“不可能!你简直疯得无药可救!”
“我是疯了,早在两年前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疯了!”洛宁耗尽肺里的气体,声嘶竭力道:“我原本应该恨他入骨,可命运偏偏让我在两年前的夏天遇到了他......”
那年我十八岁,是契赫医院最小的花匠。有一天,医院顶楼的VIP病房住进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因为他的病房门口每天都有保镖轮流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病房。
我很好奇,时常跑到顶楼张望,却从没见过那位病人出来。
直到某天,医院的保洁阿姨家中有急事,拜托我帮他打扫顶楼的VIP病房。为了表示感谢,阿姨给了我一套旧衣服和一片面包,欣喜之下,我一口答应。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那间把守森严的病房,第一次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