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胖圆圆地脸上,在收起了那一丝不耐烦后,留下的只有一脸天真,一个十五岁且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微胖少年,少年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无辜地看着坐在太师椅上身穿官服的那人,好似一个正在等待的被无情宣判命运的可怜少年。
然后徐翠竹又看向坐在太师椅上身穿官服的那道威严身影,徐翠竹看到太师椅上的那道身影偶尔会朝着自己的方向和沈寻金的方向投来一道目光,然后那道目光在和沈寻金的目光微微接触之后,又会迅速的分开。恍惚间徐翠竹觉得自己好似在那道威严的身影上抓到了什么,可待她细细回味时,那个大人的目光又迅速恢复了正常,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审案到了此时,线索已然断了,沈寻金这位唯一的嫌疑人,现在已经洗脱了嫌疑,谭大人正在皱眉苦思,场间百姓们的议论声再起。有人觉得沈寻金是被冤枉了。
也有人觉得这一切都是沈寻金花钱买通了谭大人。
可却有人反驳说谭大人为官在落辉城十一载,过了今年就已到了十二载,谭大人为官一生清贫,从未听说谭大人断过冤案,冤枉过一位好人,更是从未受贿。
总而言之,此时的百姓们大多数觉得沈寻金是被冤枉了,而那些觉得沈寻金搞阴谋的人仅仅是少数一部分人,这一部分人几乎可以说是十不存一。
徐翠竹听着耳边的纷纷议论声,心情已经跌落到了低谷,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一个人常年待在悬崖之下的滋味,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一直待在悬崖下的这个人终于有希望能够爬上悬崖,终于能够见重见阳光的滋味,更没有人能够体会到这个人即将要爬到悬崖之上时,突然一手没有抓稳,重新跌下悬崖的滋味。当她这一次跌下山崖之后醒来后这才发现自己已然粉身碎骨,到了无法再次攀登的地步。
这种感觉叫做绝望,是见到希望后的绝望,是本以为能够沉冤昭雪后又被人打回原形后的绝望,是身处在阴谋当中却不知该如何发作的绝望,这种绝望感使得她异常无助,此时在听着台下众人们纷纷地议论声,徐翠竹只觉得自己仿佛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像是下一刻自己也会随之像丈夫一样大病倒下。
徐翠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人,大字不识一个,到了如今的地步,更不知该如何辩解,她只知道给女儿做饭,看着女儿吃饱她就会觉得很开心,很欣慰,她只知道给女儿做好看的衣服穿,冬天怕她着凉,夏天怕她太热。徐翠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看到自己女儿幸福,自己也会觉得幸福的母亲,徐翠竹是这个世上最普普通通的母亲。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不善言辞的母亲,在众多百姓围观的公堂之上,她沉默无言,即使隐隐猜到了这是一场带有阴谋性质的官司,她也说不出一个为女儿辩解的字。因为她的言语太过贫乏,因为她的知识和势力不足以和某人对抗,以至于这场官司,只有她独自面对,甚至连请一名师爷的钱也无法拿出。因为她不善言辞,所以她没有说过一个字。因为她没有钱财,所以这公正严明的断案台上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
所以她只能沉默,所以她只能看着局势的发展愈发对自己不利,所以她只能忍受自己女儿死后,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而自己却只能眼圈通红地深深埋着头颅而无计可施。
既然案子的线索一经断了,徐翠竹你可还有其他嫌犯?可还有其他线索?沉默了良久的谭大人看着同样沉默良久的妇女那深埋着头颅上的头发问道。
徐翠竹虽然不善言辞,但她并不傻,此时听着太师椅上那个人的威严问话,她只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虚伪,故而他沉默不语。
徐翠竹?太师椅上的谭大人又问。
回答他的依然还是一片沉默。
这时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徐翠竹身上,所有围观的百姓,包括千哉,姬有道,堂上的谭大人和堂下跪着的沈寻金,沈荣,钱谷,以及被衙役们押到堂下的春楼证人。
场间所有人的嘈杂议论声消失不见,因为他们听到了更令他们感到惊讶的声音,那是徐翠竹的哭声,夹着她感到屈辱的抽泣声,徐翠竹的委屈到了最后尽数化为了悲痛,而现在这股悲痛终于化为了泪水,尽情的挥洒着她的悲痛,微弱的哭泣声在众人耳畔回荡......
.......
妇人的哭泣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又越来越微弱....沉默良久之后,太师椅上的谭大人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的身上然后才开口说道:今日审案已经太久了,况且线索一断,本官宣布明日再审。
大人,既然命案是发生在萧安居,不如我们把萧安居的所有人都找来,可能还会有其他线索。突兀开口的人是钱谷,他这句话叫住了起身欲走的谭大人,也叫住了徐翠竹的抽泣声。
徐翠竹止住了抽泣声,抬头往沈寻金身旁的钱谷望去,心头一阵疑惑,疑惑这个沈寻金请来的师爷为何突然开口把劣势又推向了沈寻金那边。
谭大人听闻此话点了点头,对身边的衙役吩咐道:去把那夜在萧安居过夜的所有人都叫来。
周围的百姓们听到案情可能又会有新的进展,他们还有热闹可看,顿时又是一阵骚动,因为能高高挂起的看别人身上发生的悲剧,所以高兴。
可身在人群当中的千哉却是高兴不起来,因为当他听到钱谷提起萧安居的时候,千哉的心头顿时一沉,因为萧安居是他四舅名下的产业,是四舅名下最早的一笔产业,也是做得最大的一笔产业,千哉有些开始明白了,沈寻金为何要把命案搞在萧安居了,此时千哉已经肯定了这人命必定和沈寻金脱不开关系。
想通了此节,千哉扯了扯姬有道的衣袖,见姬有道扭过头看向自己,千哉低声说道:我们走吧。
姬有道心有不解,不过还是跟着千哉走了,两人一路朝人群外围挤去,人们见到了有人朝外挤去,则是开心的往前挤了一步,把两人腾出的空位填上,然后就再不管这二人了。
一直等到走出了人群,姬有道才对千哉问道:这命案马上就有新线索了,你怎么走了?
千哉摇头说道:不用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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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