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一老一少围在桌前,看着桌面上转了数圈然后余力散尽而躺在八卦上的三枚铜钱沉默良久无语。
这已经是姬有道施出的第六卦了,无需姬有道解释,跟随姬有道已有一段时间的千哉,已然能初步看懂卦象的含义,两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起来。
沉默地看着桌上的卦象,谁都没有说话。就连平日里活泼爱动的举逍此时也是极通人性安静异常,安静的趴在千哉的怀里,一动不动,似乎连他也发觉到了这两人之前的气氛有些压抑,不敢随意动弹惊扰到两人。
沉默了良久后,姬有道收起了桌上的铜钱,看了看千哉那张因为风寒未愈,而显得有些病怏怏的脸开口说道:何必如此着急呢?我看你的推论也未必就是真的,就算是真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况且这命案最早也要等到明天才有结果呢,我看明天再走也不迟。
这句话姬有道说得没头没尾,但千哉却是听懂了,不过千哉没有说话,而是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千哉也很希望自己的推论只是自己的空想,可是无论如何他的心也无法平静,无法平静就无法冷静的思考,故而千哉没有回答。
见千哉默然不答,姬有道也跟着沉默了片刻后....再次开口说道:那卦象你也能看懂一些,此行乃是大凶之行啊。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就在姬有道嘴唇微动刚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千哉却突然开口了:可如果这卦象说得是留下来才是大凶呢?
这一次轮到姬有道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屋内的气氛再一次压抑了起来,兴许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兴许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依然是姬有道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从东寅到南金相距万里之遥,你我两人无钱买马,况且这冰天雪地路上全是大雪挡路,你又怎么走?难不成你想走个一年半载?再加上你这风寒缠身,病死在半路上,或者冻死在路上我可不管埋。说完这句话,姬有道一甩衣袖,眉毛一挑,一副任你说破了嘴皮子,老子也不答应的摸样。
思量了一段时间之后,千哉极为认真地说道:没钱我们就慢慢赚,走得慢我们就慢慢走,只要不继续待在落辉城就好,等到有钱了我们再买一匹马骑,路上我应该冻不死,而且我还可以帮你洗衣做饭,再说我术数也有精进.....
说到这里,千哉就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他相信姬有道能够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有他这么一个同样懂得术数的小帮手在,姬有道以后给人算卦的时候,千哉可以跟他进行缜密的配合,要比姬有道单独行走光靠自己的嘴皮子强上太多,比如说遇到某个富家翁,姬有道看上了富家翁腰缠的万贯银两时.....
本来姬有道是扭过头去背对着千哉,然而当他听到洗衣做饭四个字时顿时转过了身来怒道:还做饭,就你这个吝啬鬼做的饭还能吃?做菜连盐都不放多少,就像我连买盐的钱都不给你似的。
千哉羞红地低下了头去小声喃喃道:我以后正常放盐巴调料就是了。
姬有道原本还想再出言嘲讽千哉,可是当他看到千哉那黯淡的目光时,又把话给咽回了肚子里面。
姬有道原本想嘲讽千哉不自量力,姬有道原本还想嘲笑千哉不知天高地厚。自己自幼跟随父亲在世间诸国游走,从来都只是听说这世间有些修行法门,但却从未亲眼目睹,而今你这区区千哉居然想光凭一个名字就像找到那种传说中的修真之士?凭什么?凭你的满腔热血吗?可这些话他终是未能吐出口。
既然未能说出口,姬有道就不打算再说了,然后姬有道看着千哉的目光慢慢缓和了下来开口说道:走吧。
姬有道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少年,带他一起去寻找传说中的衍天门里的那位无遗策,恐怕这个少年肯定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独自南行,而姬有道之所以会答应少年南行,并不是全部都是因为他心软的原因,也还因为他对少年口中的那个世界同样有着某种憧憬,这使得他内心里那颗已经渐渐微弱的火苗再次汹涌地燃烧了起来,故而,姬有道的此次南行也同样是为了自己,故而于己于他,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只是卦象里的那一抹凶险令他的心情更加激荡了几分。
听到“走吧”这两个字,千哉顿时激动地抬起头来,千哉可以发誓这两个字绝对是他今天听到过最美妙的两个字。原本千哉并没有对姬有道能够与他同行抱有多大的期望,就像姬有道当初说得一样,他二人本是萍水相逢,细细算来,他二人相识的时间也不过十天。
可仅仅是十天姬有道便无条件的相信了千哉,或许从最开始的时候,姬有道仅仅只是看中了千哉在术数方面的天分,以及他的慧眼,但是如今这二人的感情已然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千哉激动的抬起头来与姬有道对视,相顾无言二人已经知道对方想要做些什么了。
千哉发现自己和姬有道在某些方面还真的有着不言而知的默契,仅仅是一个眼神交流,二人便开始收拾起了行李,不得不说,他二人真的很像,在对待感情方面的事情,他二人都不方便说出太过肉麻的话语,但是他二人已经在动作上表明了自己想要传达的感情。
很快千哉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其实这间屋子,能够带走的东西真的不多,除了床上的被褥,和几两银子作为盘缠,再加上姬有道的家族传书,他二人便当真没有东西可拿了。因为当初姬有道大多数的家具和物件都被一个叫做“光明浩度”神教的教徒给砸了,所以这一老一少二人倒也省去了许多事情。
千哉背着一套被褥怀里揣着一只猫,姬有道同样背着自己的一套被褥怀里揣着二两银子,两人就这般走出了小院,小院前姬有道回头最后朝小院看了一眼,最后朝邻家的那只幼犬看了眼喃喃道:没想到啊,原本今天还打算在这过年的,房租我都交到了过年,这吝啬鬼居然败家起来了,连退房租的路都不肯走,就这么急着要走。
大大的被褥挂在千哉的背上,他抚摸着怀里的举逍,浑然当做没有听见姬有道的话,率先朝城南走去。
一老一少两人从城西穿过了落虹街,走到了落辉城的南门,在路过落虹街广场的时候,千哉再次朝落虹街广场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看到了有年约五十岁左右的汉子被一队衙役押进了人群当中,过往的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但凡那人路过的地方,人们都会投来厌恶、恐惧、愤怒、仇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