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阳的瞳孔一缩。
看来不是了。
师父曾说,有种病症叫人格分裂,民间所说的鬼上身多为此症,面前的柯阳大抵如此。什么肝火旺盛,暴躁易怒,不过是因为换了一个人格。
不过用更容易被理解的方式来说,一体双魂大概更合适。
“你要占用柯阳的身体吗?”我问。
柯阳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不。你怎么知道的?”
第二人格不想控制身体主权?
“你们的性格相差太大了。”
柯阳勾了勾嘴角,眼底并无笑意,“柯家小公子,遇险后受惊性情大变,这不是合情合理的解释吗?”
“生活的琐碎习惯是不会变的。”
比如那碗被泼出去的鸡汤。
“就凭这些?”
“就凭这些。”
“……”柯阳沉默片刻,突然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难道要告诉柯大福,他的儿子没什么病,不过是体内有了另外一个人?”
若是我这样说,恐怕会直接被赶出去。
不过这个人格似乎与柯大福相处得并不愉快。
他看着沉默的我,戏谑问道:“所以你知道,那又能奈我何?”
他的手很稳,架在我脖子上的刀不曾偏移半分。
确实,无法奈他何。
师父教了我两样医道,一是银针渡穴,二是草药。说来惭愧,我到如今也只是将药之道掌握,那银针渡穴之法,最多当药道的辅助。相比起救人,那银针用来控制心怀不轨之徒反而更多些。而那本记着“人格分裂”“抑郁症”种种的书,只是当做游记来看。
无从找到医治之法。
我沉默半晌,问:“柯阳性情温和,是家中的小公子,聪颖好学,尤其得家中的柯老爷子喜爱。既然人生美满,那你又是为何而生的呢?”
“你懂什么。”匕首压向皮肤,已经感受到了细微的疼,柯阳的笑容有些诡异,“美满?哈哈哈,这是我自有意识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我为何而生?”
“我是为了柯阳而生的。”
我问:“既然你不是柯阳,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止住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仿佛说出的不是一个名字,而是效忠的誓言。
“柯欢。”
欢,意为欣乐。他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意味着什么呢?
柯欢笑了笑,将匕首从我脖子上拿下来。
“走吧,反正你也活不过明天。”
我摸了摸脖子,没有伤口,放下心来。
活不过明天?
房门被敲响,传来了关步东的声音。
“方大夫,好了吗?”
我扬声道:“再等半盏茶时分。”
我盯着柯欢,柯欢似笑非笑。
“方大夫您快点,这边还有等着的大夫!”
关步东催促了我一声。
我一愣。
“平时大夫问诊也是这样密集吗?”
柯欢挑挑眉,“是啊。”
“我爹——爱子心切呢。”
我想起关步东离开房的神情,惊是有了,喜却差了些。
回春堂引我进柯家时,根本没有试我的医术,而我所用的身份,不过是临时编出的。
柯家的告示声势浩大,连外城的大夫都有专程赶来的,因此整个紫气城,都知道小公子得了怪病,无人能医。
最重要的是,这样密集的大夫来访,根本无法让柯阳得到休息。无论如何,他气血亏损需要静养是事实。若连这都无从诊断,那外面的大夫就都可以封箱谢罪了。
所以在这柯府,有人要害柯阳。
因此才会昼夜难眠。
原来如此。
只是是否为一面之词,还要再看。
“方大夫,您好了没啊?”
屋外关步东的声音再次响起,多了几分焦躁。
我走到桌旁,写下了一份药方,正是补气血的。
随后我打开了门,关步东连忙向柯欢的方向看去,只是隔着重重帘子,看不真切。
“方大夫,小公子如何了?”关步东恳切地看着我。
“慢慢调养罢,这是药方,一日两次,我明日再来看。”
我顿了一下,道:“小公子睡了,每日见的大夫最好不要太多,他现在需要静养。”
……
“庄主,柯家小公子的情况如何?有什么需要的药材我可以去买。”
我将药箱递给庄乘风,摇摇头,“再等等。”
等到金乌西坠,月上东天,乌梅飞来落到了我肩上。
柯府出手了。
不知道是谁在暗处,将方子换了几味草药,就成了慢性的寒毒。柯阳的身体本就虚弱,若是长年累月地喝下去,恐怕终有一天会死在汤药上。
不过柯阳将盛着汤的碗打翻,尽数倒在了地上。
我想起那碗被打翻了的鸡汤。
“庄乘风,你收拾一下,今天晚上恐怕过不安生。”
……
是夜。
我坐在桌旁,庄乘风坐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