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老人对我与玉相逢的警戒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他直勾勾地盯着酒坛,从怀里取出一只铁皮酒壶,摇晃着道:“分我一壶,分我一壶,我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
我与玉相逢对视一眼,玉相逢举起酒坛,道:“你想说什么秘密?若说的我们都知道,岂不是吃了亏?”
那疯老人摇头晃脑地想了想,道:“那不一样,这个大秘密你们肯定不知道。”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凑过来,我看见他头发斑白,甚至能看见有小虫在他头上爬动,他却浑然未觉,一股常年不梳洗的味道从他身上传来。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真的疯子。
“你们可知道孟家的事?”
他神神秘秘,我下意识握紧了拳。
孟家,武林有几个孟家。
“孟家啊,真是厉害,出了两任武林盟主呢,都是品行端庄的好人呐。”
他说着赞扬的话,其中意味却尽是嘲讽,仰头将铁皮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闻不到什么酒味,这是掺了极多的水。
他还在说。
“冬日开仓赈济,平日拔刀相助,武林上下都说好,当初选盟主没有看错人,这可真是个好人呐。”
“武林盟主,品质与武功皆高者可胜任,还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孟小盟主也是个好人呐。”
“自己的兄弟失踪一年多,顶着猜忌也要继续寻找兄长,可真是个好人呐。”
“兄弟被灭了满门,追查多年,手下的高手死了又死,也要将凶手捉拿归案,终究是将那铁面阎王捉了回去,可真是个好人呐——”
他嬉笑着去拿百花酒。
“好人呐,好人呐,好人能让侄子认贼作父呐。”
我心头一颤。
认贼作父?
什么意思?
我一把抓住疯老人的手,却被他一身雄浑的内力生生震开,他突然大哭起来。
“欺负人欺负人,我都把秘密说给你了,你不给我酒喝还打我,我不和你玩了!”
他身形如飞燕,带着他的铁皮酒壶,猛地飞走了,那一坛酒也被他狠狠踹了一脚,咕噜咕噜滚下房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酒液四散。
眨眼间他已经离着很远,声音却依旧很近,他笑着大喊,“让你欺负我,不给你酒喝!”
我心神恍惚,坐在原地发愣,脑海中乱作一团,玉相逢按住我的肩膀,蹲下道:“我派人去追了,神医别急,既然他露了面,就别想再走了。”
我没心思去想为什么他这么笃定能追上他,能问出想问的话,也没心思去想,他有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我满脑子都是那一句认贼作父,只想着要快些回去,说与庄乘风听。
感受着肩膀上的温度与重量,我勉强回过神来,“抱歉,这酒却是撒了。”
玉相逢道:“是他撒了酒,与你何干。”
他说的却是我庄家的秘密,自然与我有关。
可是玉相逢应该是不知道的。
然而当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他眼神却清明,没有丝毫好奇的神色,就像是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始末。
甚至在提醒我。
你露出马脚了。
他毫不避讳,也毫不躲闪,似乎他隐藏在面具下的秘密就要揭开,可是他却忽地又一笑,将我拉起来,对方才事情闭口不谈。
“明日便是大会了,今晚神医早些休息,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硬仗?
我还未想明白那“硬仗”指的是什么,便见他掏出狐狸面具扣在面上,桃花眼弯起,倒真像是狐狸,“不过神医若是睡不着,尽管来找我,我会让神医舒舒服服睡一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