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皮来回很快,我忘记了木槿之前没见过花椒紫苏他们,送到面前的人苍白着一张脸,也难为他没有失态。
木槿打着手势,示意水已经热好,我迟疑一瞬,还是决定等沐浴之后再与木槿说这件事。
我沐浴之后,看见木槿就坐在大厅里,他面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嘴角平直,看不出情绪,庄乘风几人也都到齐了,让我奇怪的是蓝琢竟也到了,他身子本就偏弱,又未曾练武,这一路颠簸他应该累坏了才是。
“小药石,看我作甚?”
他笑眯眯地歪着头看我,细长的手指搭在瓷杯上,仿佛也是瓷做的。
我伸手搭脉,蓝琢愣了愣,任由我搭着。
“小药石,我身子怎么样?”
我收回手,“有些透支了,回房休息。”
只是蓝琢这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透支了。
蓝琢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光彩照人,借由不想回房。
我沉下脸来。
平生最讨厌自作主张的病患,我拿出银针问他,“你自己回去睡还是我帮你?”
蓝琢鼓了鼓面颊,“小药石,你好凶哦,我回房睡就是了。”
我看了眼北辰,北辰反手点了蓝琢睡穴,蓝琢不曾习武,软绵绵地躺了下来。
事关蓝琢的身子,找不出比北辰更细心照料的人,我见北辰细心地将蓝琢打横抱起,想了想叮嘱道,“看着蓝琢,至少让他睡足四个时辰,这段时间他透支太过,他的身子又没好全,可能会发热,你看好他。”
北辰闻言紧了紧手,“庄主,需不需要吃些药?”
“不用,是药三分毒,他若是体温上去了,先用毛巾冷敷。”
我看北辰眼底有淡淡青色,知晓这段时间他北庄蓝琢两头忙,虽体内余毒已清,身体健壮,却也难免疲惫不堪。
便道,“去西阁,里面有折叠床、美人榻,还有多余的被褥,你也休息一会。”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发展到什么程度,思片刻,“北边的房间里有大床,你们若是想搬到一处睡,收拾收拾去那里也一样。”
话音刚落,我就见北辰面上飞起绯红,他向来不善言辞,半晌过去低声道,“多谢庄主,我搬张美人榻休息片刻即可。”
我看得稀奇,没想到北辰居然也会脸红。
我又看看庄乘风,庄乘风笑道,“我这几天休息的可不错。”
只好又将目光收回来。
虽然想把庄乘风也赶去休息,然而庄乘风的内力是我们几个之最,每日所需休息时间更短,加之每日的药浴使他身体强度远超旁人,我还真找不到理由让他去睡觉。
于是我转头看向木槿,木槿看着我,似乎有些好奇。
迎着他平静的目光,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次下山,我做事似乎变得瞻前顾后起来。
当初我将木槿带回庄子,看中的明明是他的坚韧。
我按了按额角,想委婉也不知该如何委婉,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月白?”
木槿手一抖,杯中茶洒出烫红了皮肤。
我了然,继续道,“我见到月清了。”
木槿——月白豁然起身,他张嘴,却忘了舌头已经被割去,只能发出不成音的调子。
我见他面色一刹那由白转红,不得不起身在他嘴里塞了一粒凝神静气的药丸子,唯恐他闭气过去。
月白死死抓住我的手臂,我下意识想将他拂开,目光触及他微微颤抖的手臂,还是忍下了被人触碰的不适。
【庄主,哥哥怎么样?!】
他略略缓过来,拼命冲我打着手势,我头一次见他如此失态,想起月清的惨状,不禁开始迟疑,将月清的事情现在直接告诉他是否是一件正确事情。
我初见月清,他被折腾得几乎去了半条命,脊梁笔直,一声不吭,我只记得他坚韧,却没考虑到他对月清的关心,犯了与皇上一样的错。
现如今不说是不行了,我只得拿出银针在他身上扎了几针,又取了些药丸让他含着。
他聪颖,定然从我的动作中察觉出了些许不对,身子微微地抖。
见他目露恳求,我也不再拖延,快刀斩乱麻道:“他没死。”
月白重重呼出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
“之前他被掳走了,现在没了记忆,身体状况不太好,被药物硬堆出了一身暗杀术,已经被你父亲带回了宫中,皇上很看重你父亲和大哥,月清现在在御医坊,有一个御医坊的御医为他治病。”
我原本想将月清身上的伤势,那腰间被撕去的皮肉,脸上狰狞的铁面具,尽数告知,看见月白发红的眼眶,话到嘴边转了一圈,终究是没能说出来。
月白“噗通”一声冲我跪了下来,一声闷响,冲我磕了一个响头。
我一个没反应,生生受了一礼,见他还要再磕,一抬手拉着他的手臂将他硬拉起来。
“人不是我救的,你要谢就谢生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