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吉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杭州沈府西院,沈披站在院子里微笑看着沈方打拳。
今日是沈括、沈方父子两人前往京城的日子,原本沈括应当在早晨六点起床,可是已经到了九点,北楼二楼卧室的房门依然紧闭。
沈方修练至换元境界后,目力、听力大幅提高,虽然他居住在西院的东楼,但昨晚夜深人静之时,沈括卧房里面的动静还是让他听得真真切切。沈方今世虽然是个童男子,但是前世记忆中可有过不少女伴,那种神秘和熟悉的动静,一下子打乱了他的心思,让他想起了自己未来的两个娘子。
也不知道是沈括龙虎精神,还是张宛娘青春年少,到了四更时分,声音才渐渐停歇。沈方虽无意听床,但是他耳聪目明,想不听也不行,最后干脆放弃了睡觉,提前一个时辰练习《太上老君养生功》。这《太上老君养生功》端的奇妙,入门极易,但越修行,越感觉其功法深不可测,沈方最近一个月修行过程中,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出神期的屏障,这说明他的修行进步神速,已渐渐地达到了换元境界巅峰。
在前世,他陆陆续续修行了八十年,熟知各种修行理论和技巧,了解各种幻境的存在和如何破境,但依旧卡在补元境界;而这一世,刚重生之时便悄然突然至换元境界,半年不到的时间又达到了换元境界巅峰,这样的修行速度已经不能用修行功力深厚、知识渊博如海来解释,只能说这具身体的底子好,而自己确实是具有大运道的人。
只是不知道希望号另外六名同伴命运如何。希望号被黑洞吞噬、撕裂只是一瞬间的事,仿佛前一个瞬间还在宇宙中航行,这一瞬间便穿越到了这个平行时空,沈方不相信只有他有这样的运气,他相信另外六名同伴也会穿越到这个平行时空的其它地方。也不知道他们重生之后的身体如何,若是垂死的老人或刚出生的婴儿,那便太可惜了。
沈方虎虎生风地打完一套龙虎山长拳,围观的丫鬟、仆从们都鼓掌叫起好来,特别是几个年纪还小的丫鬟,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沈方,仿佛沈方便是这世间的大英雄。
沈方走到沈披面前,“大伯,我爹怎么还不出来,要不我去叫他?!”
“让他再休息会儿吧,昨晚也够累的。”沈披刚说完,便觉得沈方年纪尚幼,不应该提这个话题,正在他准备打圆场时,发现沈方根本就没在意。
这时沈括卧室门从里面打开,沈括穿戴整齐走了出来,几个丫鬟赶紧上楼伺候夫人更衣梳洗。
沈括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向沈披一礼,“大哥,让你久等了。”
“无防,我正好可以欣赏方儿的拳术。方儿武艺固然高强,可是你们轻装赴京,只带四个随从,还是有些人手不够,不如挑上十几个伴当护院,有了二十来人,便是遇到大一点的麻烦也能有个照应。”
“大伯,不用那么麻烦,这四个随从乃是我们昌国沈氏亲卫队中的高手,武艺高强,枪法也极准,况且,以小侄的武艺,这天下还有谁能拦得了我。”沈方昂首挺胸,显得信心十足。
“方儿,胡闹!”沈括板起脸孔,端出严父的架子,“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这天下能人异士多了,你随为父远行,不可惹事生非,你可明白?!”
沈方吐了下舌头,赶紧回道,“明白!”
沈披、沈括两人知道以沈方的脾性,必然不会将沈括的话放在心上,两兄弟互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不再理他。
一个小时以后,沈括、沈方带着四个随从,由沈披带着十几个护院陪同,在众人的注视下骑着快马向杭州西门清波门远去,面色酡红的张宛娘幽怨地注视着沈括的背影良久,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了府中。
沈括昨日守制之礼结束后,便向两浙路内监使吴大用、两浙路安抚使张蒭、两浙路制置使史世倬等官员辞行,这些官员今日一大早便来到清波门外十里武林山下,等了两三个时辰,才看到沈披、沈括、沈方一行人自清波门方向骑马而来。
临时搭建的暖棚之下,已有仆从用昌国沈氏制造的蜂窝煤炉温好了酒菜。
“监台大人,泰山大人,制台大人,折煞沈某了,括于昨日向各位大人辞行,本不想打扰,所以便没有知会走水路还是旱路,没想到各位大人还是远道相送,沈某感激不尽,”沈括拱手作揖道,“方儿,你过来给监台大人、外公、制台大人磕个头。”
沈方人虽长的高大,但是辈份却低,闻言只好跪下来向三位两浙路的头面人物磕头致谢,吴大用赶紧将沈方扶起来,“二公子快快请起,二公子虽然身在昌国,但在杭州城内也是名士,前些日子,二公子所写的水调歌头已经在杭州城内传遍了,无论是吴越才子,还是青楼歌姬,无不想一睹二公子的风采。没曾想,二公子刚回到杭州没几天便要远行,实在可惜。”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原本是沈方与沈括在交谈之中,为了证明他有先知的本领,将前世苏轼于六年后在密州写的词提前写出来,结果沈括觉得这首词非常合自己胃口,便手书下来时常品评,无意中被沈披发现,沈披阅后惊喜之余便问此词为何人所作,沈括只好说是沈方在中秋节思念亡母时的作品。就这样,《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不胫而走,传遍了杭州城,只是人们在提起这首词时,没有人真相信是沈方这名十几岁的少年所作,人们纷纷猜测,这首词乃是沈括所作,只是假托沈方之名,为儿子博个才子之名罢了。吴大用在这时提起《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看似在夸沈方,实则是在两浙路各官员面前将沈方推举出来,试验一下沈方的成色。
此时官员送别之时,往往要吟诗赋词相赠,如是沈方此时推托,便坐实了沈括代笔,能为吴大用出一口因慧通和尚身死被官家斥责的恶气;若沈方真能写诗词应对,则吴大用也有了提携后辈之美名。
沈方两世为人,知道吴大用的用意,恨不得拔出怀中的M1911,将这阉人的狗头打爆,可是他表面上却笑吟吟看着吴大用不说话。沈方知道肯定有人帮他解围,果然他的便宜外公张蒭笑道,“监台大人,水调歌头一词乃是方儿酝酿已久,有感而发,如今仓促之间如何可得此等佳作,不如改日再由方儿献上新作,供监台大人品评。”
吴大用点点头,他也无意为难沈氏父子,今日内监使司的幕僚为他准备了几首诗作,他用了一晚上背了下来,正好可以在这些大周正牌进士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文采。他正准备先拿出一首送别诗来,供两浙路官员品评,突然听到此次送别的主角沈括笑道,“方儿,好生无礼,监台大人提携于你,此等良机岂能放弃,还不赋诗一首,让监台大人及诸位叔伯品评。”
这沈括哪里来的自信,难道早有准备?吴大用疑惑的眼光看向沈括及沈方,只见沈方明显一副吃了瘪,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沈家小鬼是真没有准备,还是故作姿态?以这小鬼的奸诈,必然是后者。吴大用面露微笑,但是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沈方有心想低调一些,随便写一首诗应付,但脑袋里面全是苏轼、辛弃疾、李清照等人的诗词,一时半会儿编不出满意的诗词,只好应了一声,走到暖棚下的书案旁边,在端砚之上倒了一些清水,仔细地磨了一砚台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