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吉二十年正月二十九,洛阳沈府后院正堂。
早晨七点,沈方完成了每日的例行修练,便来到沈括所居住的后院,与沈括、姐三共同吃早饭。
“昨日,李先生可还睡的安稳。”
“有孩儿作保,这个洛阳城便无人能伤的了李先生分毫,先生昨夜来到西院后也说他交出了重宝,只觉浑身轻松,再也不必背负如此重担。”
“这万斤重担如今便在贺侍卫他们几个身上了,估计他们一晚上也没法合眼。”
沈方无奈地笑了笑,过几日沈括带着贺永和他们几个走了,这副重担便会全压到自己身上,好在已留好了后路。
“昨夜,你与我要一千支火枪,可是想动用你岳丈的人?!”
“除此之外,孩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手。”
“光明教如今虽然不被朝廷称为匪教,但朝中上下仍然颇为忌惮,此事办完之后,务必将火枪收回,勿使一根火枪流失到光明教中,否则你我父子便有不可推卸之责任。”
“爹爹,岳丈在朝鲜已经可以自己制造火枪,便是光明教需要火枪也无需由昌国沈氏提供。”
“那不一样,这一千支火枪,如今已被人盯上,千万要小心。另外,庆国公那边也要小心使用火枪,千万不要被北辽抢了去,否则北辽边事糜烂,你我父子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爹爹尽管放心,这些光明教的人,对外只说是沈家负责运输的兵勇,他们将这些财宝运往密州,经海运到昌国后,会带着两万一千支火枪回来,这两万支火枪便是第一批供货,以后每个月运送两万支,到七月间保证让西夏前线装备十万支火枪。”
“火枪的产量倒也罢了,造一支火枪究竟需要多少钱?”
“若是造几千支,一支火枪需要四、五十贯的成本,若是造十万支,”沈方沉默了一下,“大约需要十五贯吧。”
沈括的脸色渐渐地变了颜色,最终他按捺不住,用手掌一拍桌子,“逆子,你且站好!”
沈方不明所以,站了起来。
“昌国沈氏屡受皇恩,火器买卖关系国家兴亡,一只火枪能赚五贯便足够了,你却净赚三十五贯,此岂非发国难之财?!”
“爹爹,兵部兵器司的奏折你也见了,兵器司造一只火枪的成本确实在八十贯左右,而且威力和精度还比不上昌国产的火枪。孩儿这里的十五贯,没有包含造枪技术的积累,材料技术的积累,以及从朝鲜等地免费获取的各种原材料,若是加上这些,一个火枪的成本也不会很低。”
“你当我不知道么?造步枪比造火枪费工费力,你那个十五贯成本还是造步枪的成本,造火枪连十贯都用不了!”
沈方也火了,“爹爹,你当这些技术、工艺都不值钱么?难道只有钢铁和工匠的工钱算钱,沈氏十年的技术积累和开销便白花费了?”
沈括被噎了回去,哑口无言,当初他主持转塘沈家的时候,也曾给王寿光安排过赚先进工艺的钱,如今到了儿子主持,怎么就不行了,说到底还是他内心深处对儿子所谋之事怀有极深的芥蒂。
姐三起身走到沈括身后,用手指娴熟地揉按沈括的肩膀,“夫君,别为难二哥了,方儿一个人挑起沈家这么大的摊子,实属不易。而且方儿说的也有道理,造几千支和十万支成本有所不同,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夫君何必纠结于此?!”
“你不用为他说话,我是生气方儿和他岳丈联合起来瞒我。方儿,你我父子同心,有什么话你不能讲到明处么?!”沈括痛心疾首道。
沈方心里暗道,和你说我们密谋造反行么,不过他还是点头道,“爹爹责罚的是,怪孩儿利欲熏心,那这黄金呢?咱沈家还要么?”
“把一半,”沈括突然想到如果将一半黄金献给官家的后果将是引来朝廷对火枪成本的怀疑,便改变了心思,“把十箱黄金交给官家吧,就当是沈家的敬献。”
“是。”
沈括觉得自己对沈方有些过于严厉,但又不好向沈方低头认错,便手指座位,“坐下吧,别杵在那里吧。这次你是立了功,但切记不可翘尾巴。”
沈方闻言默默的坐下,就是沈括看了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方儿,刚才为父有些心急,想必你也不会介意,昨晚你说有事需要与我和你姨娘商议,不知是何事?!”
“是关于李先生的事。”
“哦?”
“李先生身患眼疾、腿疾,已时日已久,极难治愈。爹爹精通医术,姨娘久居苗地,或许也有良方,孩儿想让爹爹与姨娘为李先生医治一番,若有孩儿的真气做助力,或许对李先生亦有奇效。”
沈括点头道,“这是正事,李先生能将如此重宝献上,亦是为朝廷立下大功一件,为父自然应该竭尽所能,十点为父得去西苑处理财宝之事,现在还有些时间,不如先去看下李先生的伤势。”
三人匆匆吃完早饭,便来到了西院,李衍庆正在沈府丫鬟的服侍之下吃早饭,听到沈括一家人进来,赶紧起来行礼。
沈括问了几句吃住情况,便请李衍庆先吃早饭,李衍庆喝了一碗米粥,便言称饱了,让侍女撤下饭食。
沈方道明来意之后,李衍庆的眼眶之中又流出两行热泪,“宋国公、沈公子的大恩,老夫无以为报,便以残年守护昌国,永志不忘。”
沈方递过一块毛巾,“李先生,我爹爹、姨娘想为你看下伤势。”
李衍庆接过毛巾擦了一下眼眶,叹道,“老夫双眼被药瞎已有二十年,已断无恢复之理,倒是双腿或许还有些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