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原本与章惇相识,但仅限于书法文字。章惇为人颇为自负,其书法堪称一绝,与苏轼、黄庭坚、蔡襄等人比肩。文人相轻,章惇素与苏轼、黄庭坚等人交好,但在书法方面章惇却与众人格格不入,坚持认为自己的“墨禅”已得书法精义,成为当时文人中的笑柄。王安石也因此对章惇书品、人品表示怀疑,加上章惇在地方任上,被上司及言官弹劾,越发对这位有名的才子失了兴趣。
沈括经过耽罗一行后,深知章惇率性自矜,但有经天纬地的才干,便专程登王安石府第拜访,并向王安石隆重地介绍章惇的机谋才智。王安石询问了章惇对新法的看法,章惇对新法的利弊了解颇深,并且言语之间流露出大刀阔斧、披荆斩棘的气势,与吕惠卿徐图谋之截然不同。王安石大喜,便欲将章惇召入集贤院任学士,以参政机枢。
沈括笑道,“今日拜见石相,却是专议参知政事一事,沈某欲举荐子厚为参知政事,望石相允可。”
王安石闻言一惊,这参知政事官家早已为沈括预留,沈括应当知情,为何又举荐他人,他试探着问道,“今日,存中已见过官家,官家何意?”
“官家也深惜章惇、章衡之才,然擢升过快,官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让沈某与石相商议。”
“此亦是吾之顾虑。”
“若论资历,子厚固然不及,但新法之实施,如果没有雷厉风行的手段,沈某恐怕官家与石相的心血将半途而废。如今,新法初显成效,但得罪了不少皇亲国戚,权臣勋贵,迫切需要识大体、懂权衡而又意志坚定、大气果决的能臣辅佐官家与石相,子厚便是唯一之选。”
“容吾仔细思量,只是存中,你这举荐可将吉甫得罪惨了。”
吕惠卿是王安石手下大将,沈括起初有举荐吕惠卿为参知政事的想法,并与王安石提前通过气,如今沈括骤然变卦,只怕会被吕惠卿怀恨在心。沈括苦笑道,“是沈某行事不周,吉甫之才充任副相亦可,但缓不济急,为了新法的施行,沈某只好成为背信之人,明日便亲至吉甫府上致歉。”
“那倒不必,吉甫此人,甚有主见,存中只怕是白跑一趟。”王安石叹道。
沈括点了点头,他知道吕惠卿并不是大度之人,但他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即可,至于别人怎么想,就不是他可以左右。
次日,吕惠卿府第。
吕惠卿昨天听到宫中传出沈括向官家举荐章惇之后,气得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当初沈括登门拜访,用举荐自己的言辞打消了他与秦源结盟,针对沈括落井下石的打算。没想到一年不到,沈括便改了心意,而自己成为被沈括利用之人,此人真心奸诈,必须联合言官弹劾他。
吕惠卿正在正闷气的时候,突然听到门人禀报沈括登门来访,他虽然对沈括不满,但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大喜,这沈括如今已封郡公,进封国公指日可待,如今登门拜访,倒有些出乎意料,某非事情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恭喜昌国郡公!”吕惠卿迎到门厅,一见沈括便笑着拱手道,“自丁酉科,欧阳学士主持取士以来,存中首先封公,可喜可贺。”
沈括微笑还礼,“惭愧,以沈某之干,如何能与吉甫、子瞻相比,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沈吕二人谦让已毕,便在正堂分宾主落座,待丫鬟上了茶水点心,便全部退了下去,只留两人密谈。
待下人们退去,吕惠卿才冷冷地说道,“沈计相此来莫非是看吕某的笑话?”
“吉甫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