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街巷昏暗,掩盖了无数金钱与欲望的纠葛。
维拉太太的房子坐落在某条巷子的正中央,是这一带最阔气建筑。每当夜幕降临, 这座被许多伦敦男人称之为“维拉花园”的房子总会迎来许多客人。
开开合合的大门和半遮半掩的窗户泄露出糜艳暧昧的灯光, 灯光下调笑喝酒的男男女女纵情欢笑,他们眼神露骨、动作放肆、语言大胆。
——只要有钱,这里就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天堂。
可是, 意外总是突然降临。今晚的维拉花园并没有如同往常那样亮起招待客人的灯光, 这座夜夜欢歌的销金窟如今黑漆漆一片, 让许多乘兴而来的客人都疑惑不解。
有人败兴离去,有人徘徊不走, 还有人干脆拍响大门, 试图询问维拉花园是否还营业。
敲门声响起后不久, 黑色的大门“吱呀”开启,里面走出一个提着煤油灯的独眼女人。
“先生, 你有什么事?”
敲门者是维拉花园的常客,偶尔见过一次这位在厨房做事的独眼妇人, 有些印象, 于是他直接询问道:
“你们今晚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你来开门?维拉太太在吗?我来拜访她。”
女人把提灯举得高一些,这样能更加清晰地看清彼此的面庞:
“很抱歉,维拉太太病了, 今晚不能招待各位贵客了。”
“病了?那也不至于关门呀, 泰丽莎呢?”
“泰丽莎小姐也病了。”
“这么巧?”史密斯嘀咕了一声,随即道, “我去瞧瞧她们吧。”
“史密斯先生, 女士们生病之后气色苍白黯淡, 她们并不愿意给你留下坏印象。”
独眼女人婉拒的意味非常明显, 史密斯先生不快地皱了皱眉头。
他身边的同伴劝道:
“行了,史密斯,既然维拉太太这里不方便,咱们就去埃德瓦夫人那里吧。前些日子不是说,那位夫人的身边多了两张鲜嫩面孔吗?咱们正好去看看。”
“可我对鲜嫩面孔没兴趣,我和塞丽娜约好了……”
“哎呀,只要你的钱包一直鼓鼓囊囊的,下次还能约到你的小塞丽娜的。走吧,兄弟,别在伦敦的夜风中浪费时间了,我们需要在暖和的屋子里喝一杯威士忌。”
几句话的功夫,史密斯便被同伴拉走了。后来,他又成了埃德瓦夫人那里的常客……
正如他的同伴所言,没有了维拉花园,寻欢的男人们还有无数的“花园”可以“游览”。在十九世界的伦敦城中,这样的娱乐场所可太多了。维拉花园虽然一直小有名气,可也不是不可代替的。
这天晚上,像史密斯先生这样的常客还有好几个,但他们都被一名独眼妇人打发走了。
到了第二天,维拉太太依旧称病不见客,她手下的姑娘们也都没有出现。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是白日还是夜晚,维拉花园一直静悄悄的。
有人觉得奇怪,但是,他们很快就自认为找到了维拉太太突然关闭维拉花园的原因了。
——有许多小道消息透露,维拉太太的最大靠山——掌控附近街区的帮派首领伍德失踪了。
“伍德不见了?被杀了?”
“不清楚,我只是打听到,维拉花园关闭的前一天,伍德就已经失踪了。”
“伍德的那些属下都什么反应?”
“表面上都在全力寻找首领伍德,但私底下……目前都在观望吧?毕竟才失踪几天而已。”
“那也不至于关闭维拉花园呀。”
“这个……不是说维拉太太是伍德最重视的情人吗?伍德出事了,那位太太大概会既伤心又焦急吧?为了找打伍德,她肯定会到处找人帮忙的,哪里还有心思招待客人呀?而且,她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四处寻找伍德,这时候称病不见客,不是正好方便她私下里行动吗?”
“你这样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唉,你还真在意这个呀?哈哈哈,一家妓院而已,关闭就关闭吧,咱们晚上总有更舒服的去处的。”
“好吧,如果你不继续输钱的话,我们可以去小金利姐妹那里风流几个晚上……”
除了切身利益相关者,没有人会实心实意地关心一家妓院为何会突然闭门不做生意了。而和维拉花园最密切相关的人,如今都没有多余的精力操心这些了。
帮派首领伍德、妓院所有者维拉太太、维拉夫人的左膀右臂泰丽莎和莫妮卡,以及参与过绑架勒索无辜者的帮凶们,如今都被裴湘一一关押了起来。
她并没有花费过多的时间精力折磨这些人,只是把人分成三波囚禁在了那种空空荡荡的黑屋子里,然后把门一锁,就暂时什么都不管了。
——先饿个三五天吧。
之后,她易容成了厨房那位不常出现在人前的独眼妇人,花了几天的时间应付上门询问的客人,尽力做到不让外人过多惊奇维拉花园关门歇业这件事。
当然,她偶尔也会易容成泰丽莎的模样,方便同伍德的几名心腹手下接触。她透露给他们一些假消息,暗示维拉太太去向一些大人物求助了,最近一段时间需要掩饰行踪,所以才称病不出门的。
鉴于维拉太太和伍德的关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伍德的心腹属下们并不会怀疑泰丽莎的说法。
他们相信,维拉太太是最不希望伍德出事的人。
并且,在裴湘若有似无的暗示下,他们还自动脑补了一些东西。比如,所谓的求助其实是用一些不光彩的把柄威胁某位绅士,“请”对方调动一些力量来帮忙寻找伍德。
因此,维拉太太的行踪必须保密,不能让有心人察觉到她近日以来都接触过谁。以免真的影响了那位绅士的名誉,最后弄巧成拙结成死仇。
就这样,裴湘一边扮演着独眼女人安抚维拉花园内外的不知情人士,一边用泰丽莎的身份忽悠伍德的属下。
等到众人的视线都被伍德失踪之事吸引走了,裴湘便开始进行计划的第二步。
已经饿了四天的犯人们意志薄弱,审讯起来特别容易,再加上裴湘的药品辅助和武力威胁,他们很快就交代了所有细节。
在伍德和维拉痛哭流涕的供述中,裴湘不仅得知了伦敦城里的一些隐秘,更是弄清楚了这两人总共害惨了多少良家女子。
他们这些人如今享受到的一切,是浸泡着数十名无辜者的血泪和绝望的,纵然那些哀嚎和呐喊已然消失,但罪恶却永远刻在了这些刽子手的灵魂上。
“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维拉太太匍匐在地上涕泗横流,脸上再没有平日里的温柔文雅之色。
“露西,露西,我真没打算饿死你的,真的,我对上帝发誓!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之前那样的生活太苦了,连吃一块白面包都是奢望。我心疼你,所以才想把你留在身边的。真的,露西,我没想害你的,是我没有廉耻,我没有意识到做这一行不好……”
裴湘打断维拉太太的哀求,冷声问道:
“既然不想害我,那么,我哥哥找到你这里来的时候,你都对他做了什么,嗯?”
猛然听见裴湘提起爱德华·霍夫曼,维拉太太的目光闪烁了几下。
裴湘抿了抿唇,她用鞭子指了指另一边委顿在地的泰丽莎,慢条斯理地说道:
“如果你不想再被抽一顿的话,就该知道怎么回答问题。维拉,你的爪牙为了能喝到一口水,已经都交代了。她说,在我离开这里的第三天,我哥哥就找了过来。但是,你却对他做了非常卑劣的事,你陷害了他,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