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是武丁钦赐傅说于安阳城中的府邸,下头的小厮将两人从骄撵上搀下来,妇好一脚从小厮后背上踩下,抬头便见得了武丁凤舞龙飞赐给傅说的牌匾。
两侧凛冽威严的石雕麒麟兽,朱门铜钉,妇好觉得这样的府邸不似傅说的喜好,倒多了些气势凌厉的官宦气派,叫她一眼有些陌生,抬脚方要踏上高阶,前头的朱门从里头缓缓拉开,一身白衣胜雪的傅说从里头躬身走出来,一路走下来并未抬头,便下了台阶匐跪与武丁脚下深深叩拜。
妇好站在一旁瞧着傅说一身素白衣裳全然没有府邸这般奢贵,那股许久未曾迎头的熟悉感才叫她彻底放松下来,听他道,“下臣接驾来迟,请大王降罪。”
武丁俯身将地上的人扶起来,“傅爱卿快快起来,你身负重伤即便不曾出来迎接,寡人自然也不会怪罪。”
傅说缓缓站起身来道,“承蒙大王厚爱,下臣惶恐。”
武丁笑着轻声道,“已然商宫之外,你我兄弟何必如此拘束。”说罢便轻轻拍了拍傅说肩头,那瘦弱书生才缓缓抬起头来与武丁淡笑一番,目光才察觉武丁身后早已默默站立许久的妇好,他慌忙后退一步朝妇好行礼,“下臣见过子妃娘娘。”
妇好笑得有些凉,分明夏日风光吹动傅说衣袂的翩风却有些凄凉哀苦的秋霜滋味,可见祭祀那一剑险些要了他的命,原就堪堪书生,如今满面苍白不见血色,束腰的雪白衣衫罩在他身上亦是肥肥大大,妇好心中似是被什么东西刺上一剑,狠狠痛起来差一点便乱了呼吸,失了分寸,她轻声道,“傅卿为大王受苦了。”
她原应说的是,‘傅说啊,许久未见了。’出口便成了,‘傅卿啊,你为大王受苦了。’
傅说道,“能为大王受苦是下臣的荣光与本分,娘娘言重了。”说罢,便恭敬着侧身为武丁与妇好让了正门之前的台阶,“寒屋简陋,委屈大王与娘娘。”
武丁挽着妇好的手臂进了府门,妇好蓦然之间有些恍惚,熟悉的青石板路两侧皆是桃枝碧叶,绿地铺就一眼望去却是子家的无限风光,她自小便偏爱桃花,哥哥子兮因着多年不见便在子家上下种满了桃花,恰逢春日之时皆是灼灼桃色,翩翩飘落的桃瓣便铺撒在青石板路上,染成一片嫣粉。
傅说去过子家一次,便是替武丁迎宫时候,妇好细细想着原来她入宫竟也不过三个月而已,三个月后与她比肩而立紧握双手的便是另一个人。
武丁见妇好有些出神,便倾身问道,“爱妃怎么了?”
妇好道,“妾身喜爱着满园的桃树,桃花虽不甚香甜,留在记忆之中却尤为隽永。”
武丁道,“那有何难,爱妃若是喜欢,寡人便将整个殷商种满桃树,带到春风拂面,寡人便如今日一般带着爱妃一同出游品鉴。”
妇好笑道,“谢大王。”
傅说跟在后边瞧着两人牵着手走在石板路上,两身相似的衣衫似是天成的金童玉女一般,便复而低下头去,悄悄走在两人身后。
春日之时的桃花落红便无声无息一般在他心中悄然飘落。
武丁自然不会是为着带妇好出来游玩,傅说命人准备着午膳,这一君一臣便进了书房厅中,妇好与甄意便在傅府的管家带领下在府中游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