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候一过,空山上的队伍便浩浩荡荡朝山下走去,一路而过的青山峰峦郁郁青青铺满了目之所及的苍茫,日头算不得温和倒是热烈得多,那草木便被这份热烈蒸腾出馥郁婉转的清香,随着迎头而来的清风吹掠过这一行队伍。
伏宸手中怀抱着那仅剩的尚且存活下来的九里香,身子在极尽平稳的六人合抬的骄撵中悠悠然万分自在着,姒洛早已吩咐过抬骄撵的人务必稳些,饶是这样外头的蒙奇还怕他不舒服,便不时问上一句,“公子,您可有哪里不舒坦吗?”
先头几次妇好瞧着身侧九里香开得翠玉一般便也脾气好些,回应一句“无妨”,却是蒙奇一个劲儿的问上个没完没了,他便有些烦了,“待本公子在你后背上戳个血淋淋的洞,你便知晓本公子究竟哪里不舒坦了。”
蒙奇也听得出他这脾气,便在外头自顾自委屈道,“奴才也是替您觉得不值,好不容易将那传闻中通灵的白鹿收到了身边,却不知您为何非要去竹林,如今可倒好了,且不说那白鹿没了踪迹,就连您自己都伤成这幅模样。”
因着伏宸那般意外负伤,武丁原先定下的游戏也便中途作罢,蒙奇不提也便罢了,他这一说伏宸才恍然想起来,拨弄着九里香嫩叶子的手指渐渐停下来道,“是了,既是灵物,怎么见着本公子这难遇的有缘人遇难却顾自跑了?想来传闻终究传闻,不过是不同颜色的鹿罢了,不常见的东西到了人眼中便是稀罕的。”
蒙奇耷拉着脑袋,左想右想都觉得十分吃亏,“也不知大王会赏些什么东西,还未见得摸到,那几日公子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诶?”伏宸这一声尾调拖得极其千转百回,不以为然,随即那嘴角便勾起个邪魅的弧度,修长无暇的指尖轻轻触了触那娇柔的嫩叶子,“也不算白费,至少得了棵九里香。”
蒙奇瞧着伏宸一脸欢喜的模样,愈加不理解,“公子见过的奇花异草何其繁多,怎么单单对着这一株漫山遍野尽可采撷的九里香这般钟情。”
“花草自是寻常,可这株的不寻常之处便在于送来的人仍手有余温。”他这话说得隐晦,却仍是嘴角生花炫出了更深的笑纹,蒙奇在外头瞧着那嘴角似是透着日光一般,闪亮亮的十分耀眼。
他们在后边这般主仆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氛围煞是纯粹明媚得多,全不似前头王的骄撵中那般冷淬薄凉,四周似是自顾自着用千年不融的寒冰环绕起来,饶是毒辣的日光也照不进温不暖。
撵中武丁与姒洛端坐着,一个淡然闭目,一个冷厉目视。
这四处纱帐围绕的空间中荡着不小的清肃,武丁道,“母亲近些时候要查的事情可有些眉目了?”
姒洛道,“医师皆言重美人是精神错乱的癫疯之症才将子妃当成了竹林中乱窜的猎物,对着她引弓射箭,她之前在宫中便因为身边的新罗不知为何身首异处而有了疯癫之像,如何瞧看着此次皆是意外。”
武丁斜勾起唇角,鼻息间不免哼了一声,“可听母亲的意思,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脖颈上那根箭矢并非是四处流窜狩猎的人无意射中,相反箭法高超一击毙命并未带有半分犹豫也见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是那背后的人为了将其彻底灭口而为之。”
“背后的人。”武丁这才缓缓张开眼帘,丹眸高华无双,口中细细品了品这四个字,“母亲似是有了主意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