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过后,傅说跟在武丁身后进了槃玖殿。
海阳眼尖瞧着两人似是有要事相商,便使了个眼色屏蔽左右伺候的下人,他才俯着身也退了出去,外头的奴隶将门轻轻合上,那道犀利的日光便透过透明的窗棂化成一抹迷蒙的光晕在正殿中浅浅荡漾开。
武丁理了理衣袍,慵懒眼眸下涌动着比烈日还要毒辣的光芒,微微勾唇道,“傅卿以为今日早朝之上众臣所奏之事当如何?”
傅说躬身道,“臣以为,正是合了大王心意。”
“既然夫人主动将这担事挑起来,寡人岂有拂了她的道理,本以为会在后宫掀起一阵波澜,却没想到伏家竟有些直捣穴巢的意味。”华美丹眸微眯,闪动着的是王室君主的君临风姿,“坐收渔利,果真是合了寡人的心意。”
修长的手指捻起早朝后送上来的奏牍,轻轻一勾卷牍便流水一般铺在案上,丹眸轻轻瞥了几眼便复而打开其他奏牍,无一例外皆有着相同的奏请——
宗伯王宇以高位至尊,收取重金将身下空闲的官职卖出,着应严惩不贷,以正遵纪,以儆效尤。
武丁道,“傅卿以为寡人该如何处理此事?”
傅说道,“大王睿智,心中应该早已有了答案。”
宗伯王宇是明王手下在王室朝堂上最大的一枚棋子,倘若连根拔起,只怕伤了明王多年苦心孤诣的根基,叫暗自潜伏的伏家彻底占据江山半壁,武丁看得清楚姒洛这一手一举两得,他不免笑道,“这女子静若处子,动辄蹈海,果真是伏家的好女儿。”
言罢,便执起墨笔,在案牍上写了些什么,笔法遒劲有力——降为卿下,污金充军。
小水散着薄薄凉雾渐渐凝在武丁流逸超然的眉宇上,浅浅淡淡的一层雾气将君王凛冽描得更深了些,他便是执笔坐在那里,周身独特的风华与圣洁便在周身回荡着,天地之间的万种流光都集中在那瞳眸眉眼中。
批罢,大手一挥卷动着玄色的大袖,那赤红勾边的纹路似是生出一团耀人的火焰来。
“伏家那边动作如何?”
“回大王,禽将军秘密派人去探,并未发现任何移异动,左右不过伏王三番五次派了人来劝公子伏宸回南国。”
武丁修长的指尖在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磕起来,“这也实在奇怪,这伏宸分明卷入是非,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却为何不愿走呢?”
傅说不免笑了笑,“公子伏不走,不正是大王所希望之事吗?”
“确实心中所想,寡人还想好倘若他要走如何将他留下,可如今他并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倒叫寡人生出不少好奇来。”
隔着窗棂外头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鹿鸣,幽幽入耳,似是带着大自然万木葱郁的气息,叫人听了不免回想起空山阵阵辽阔舒心的清风。
微嗑的手指顿下来,武丁面上敛去了阴鸷凌厉,似是一阵春风拂面一般浅浅笑起来,“这白鹿已经在槃玖殿数日,怎么也不见那一直说喜欢的人来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