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日,云绮在洗漱时便听得那小娘自请离去,去了别家的消息。
江月影还安慰她说:“按理说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世道只要不把自己圈在屋里,出来讨生活的女工、女吏,哪有没被说过的。那些人便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府上的人听得多也懒得真去信了。早年宗室的乳娘攒了好些银钱,再加上奶的孩子位高权重,还给入赘的夫君捐了官。外头说那家女眷说得难听,可府上哪里不知道是同僚酸他,便去编排人家女眷了。”
云绮本来还没太当一回事,被这么一劝倒是更烦得慌:“话是这么说,可回头倒是成了全靠着旁人,和我干坐着就能拿月钱似的。”
“说了几百次了,你也知道卫瑜不是那种人。”江月影也有些烦了,“他要是那种拿旁人撑面子,寡廉鲜耻的东西,你能搭理他?这边我去问问长公主,你安心些便是。便是真给人知道了,府上哪个去过卫府送东西的,没吃些茶点再走?还有不到一年了,你我都忍着些便罢了。”
云绮看着她的眼睛,道:“任将军是不是又去烦你了。这事还没完,难怪你不爱听这些,这事比我的可麻烦多了。”
江月影皱眉看向云绮,与她对视一眼才道:“可不是嘛,只是他烦我不是一次两次,也不能天天与你说。也没出过什么大事,所以长公主只是多给我些侍女,平日里还是会撞见。谁会为府上的女吏驱逐贵客?明面上怎么也该是这样才对。”
云绮起身给江月影倒了一杯茶:“这些年我们都变得太多。早些准备回去的事吧,说什么也不能再耽误一次。再迟就撑不住了。”
她起身打开房门,便看到清音站在门外,与那堆小丫头说话。
清音快步走过来,低声对她们道:“你们好好准备下,服色、衣饰也搭得谨慎些,千万别求出彩。别说各位殿下,连陛下与太后都来了。任将军不知怎的提起你们两个,陛下这便差遣我们这些下人请你们过去了。”
她进屋后掩上门,替云绮与江月影挑选衣服,还借着这空档说了几句话。
“这几件都行。衣饰钗环也别太打眼,但也不能太素淡。到时该行礼就行礼,别露了怯。皇亲们是突然到的。京中都没穿出消息,想来就是为的微服来访。”
云绮有些担心。自己便算了,江月影那张脸……老一辈的宗室之中,真有人不觉得面熟么?
她们一出门,便见长公主府上的下人都少了些活气。他们个个谨言慎行,连话都不愿多说半句,就那么来去匆匆地拾掇物件、布置花木桌椅,只有遇着贵人向他们望去,才远远地便将脸扯出一副笑模样,瞧着与真心实意的笑脸也并无不同。
不远处,便有一舞姬在跳胡旋舞,那便是宴饮之处了。云绮从未见过她,可也看出这人瞧着不像高兴,不大像能人前笑、人后哭的歌舞伎之流前来献艺,竟是连掩饰心思都不会。
有位年轻女子道:“母后,儿臣好不容易能来陪陪您,办事的怎的找这么个舞姬?想来是没见过世面的心里爬了,先让她下去吧。”
云绮这便猜到,她就是之前府里提到的那位昌平公主。昌平比长公主看着还小些,却已梳了妇人发髻。想来是难得找由头与太后母女相聚,看歌舞也看得仔细——换了旁的时候,哪会细看舞姬的神情呢。
昌平公主虽说得不客气,却也算是为那舞姬着想了——舞姬再哀怨地舞上一区,指不定谁就嫌她晦气,到时就不是被撵走这种小事了。
哪想今上却道:“皇妹出嫁后便离京,想来也不知这舞姬的身世。她是那贼子林兴言的平妻,他家男丁悉数充军,女眷在被充做官妓后便一齐抹了脖子——倒是这霓月寡廉鲜耻,愣是厚着脸皮活到现在。”
云绮没忍住皱了下眉,知道今上怕是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