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想了半天,才对卫瑜道:“安阳县南边的云屏山?那是前朝留下的村子,地势险峻、瘴气极重,当年前朝梨园留下的乐师舞姬、宫人逃窜入山,官兵数月后便将前朝之人斩草除根。如今过去那么多年,任谁听了都觉得是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卫瑜叹了口气:“我哪能不知道他们无罪。这事一直没人肯接下,这回说是抚恤山民……即便我信,山中的遗民也绝不会信。”
寒风凛冽,枯叶被吹得在空中飘舞,一不留神脸上就会挨个叶子刀。
“怎么想起抚恤云屏山里的山民了,”云绮被吹得躲到柱子后挡风,“早年该杀的不该杀的,都死了一片。往事平息,正该是广施仁政的时候。”
卫瑜突然说道:“倒也不全是为了为难我,明面上是为了云母、石英矿之类。”
“云母、石英之类的矿物,”云绮这现代人不太懂行情,“真的珍贵到那种程度,都能不顾山民,甚至是官兵的死活了?”
不远处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他们就没再说话。那女子走近,云绮才认出竟是位熟人。
“自然不如猫眼、红宝之类的贵重,”柴盼儿提着裙摆踏雪而来,“可若是与随时变逆贼的山民相比,自然是贵重的稀罕玩意。”
柴盼儿难得打扮,头上却除去红头须与银簪、珍珠步摇外,只簪了一朵绢花而已,衣裙也不如何显眼,想来是怕犯歌舞伎不得着贵色的忌讳。
卫瑜忍不住皱眉问道:“柴乐师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茶楼的人都不该过来,更别说乐师你了。以戴罪之身来遍地皇亲之地,也不怕连累茶楼上下?”
“是黛黛夫人的吩咐,”柴盼儿竟也没生气,“不过看云管事都无事,想也知道是一时半会而儿用不到我。”
这下别说云绮,连卫瑜都看不下去了:“茶楼那边,黛黛与你们先什么都别做了。何至如此。”
柴盼儿抖抖衣袖上的雪,走前侧身对他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卫先生不是说要去云屏山?指不定过几日便用得到我,话还是别说得太满。”
云绮想了半天,终于猜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云屏山中的村落里,还有当年那些醉心乐舞之人的后代。以柴乐师的功底,说不定还真能说上几句话,缓和下与云屏山那边的关系。”
卫瑜不愿再提起这些:“云屏山……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云屏山在安阳县地界,县志只记了一部分,倒是早年的游记详尽些。我在长公主那里借来一本,绮娘看着解闷吧。”说罢,他递过一本旧书来。
这就是那本游记,书封早已磨损,看来有些年头了。云绮看着那些繁体字,连蒙带猜地看懂了书上写的东西。
云屏山虽在安阳县一带,但因着地势险峻、虫蛇遍布,附近郡县又算不得要塞,只有些山民住着——战乱时乱兵都不想入山,天下太平时,更是连皂吏都不爱去收田亩税。
几十年前那桩祸事过去,山民更是被杀得没几个,也愈发不爱出山了。因着云屏山中只有一个村落,又鲜少有人出来,还有人编了个狐妖与农户子的话本出来,说是山中有过的真事。笔者许是无聊,竟将那故事一字不差地抄了上去。
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神怪故事,在志怪话本中算是老生常谈了。大抵是狐女遇着俊俏少年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了山神允诺、修成正果的欢喜故事。
只是这故事怕是不算爱情故事,有些地方鬼气森森的……如果二人不是修成正果,狐女怕是得效法时兴的妖女化兽型的故事,将夫君、婴孩吃了,回归山林断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