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远远一望,只觉得人群似乎都开始模糊了起来,这一整个天下的光芒都似乎汇聚在了他身上。
是啦,傅裴应当是从乱世里存活下来,代替着所有在黑暗中死去的人迎接曙光的存在——好像没什么可以放不下的啦。我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迅速扎进人群里,只是扬了声高叫道——
“夫君!”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黑这么黑的夜,星光也好,月光也罢,甚至连灯光也在寒风中颤抖,欲灭不灭,什么也照不亮。
当雀枝第无数次点着的灯被夜晚的风吹灭时,她看着那早就准备好了的灯笼怔神了半晌,忽然就觉得我应该去找人了。
她熟门熟路的拐进了紫兰轩,一路直往最高的那个阁楼去——今天的夜实在是太黑了,那里是我能见到的、整个紫兰轩或者说整个京城最亮的一抹光。
门并没有关,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他醉倒在案上。
傅裴平日虽然好酒, 但她知道他无论再怎么贪杯也从来没有醉过。醉了他没有办法护好那一盏灯火,他必须清醒着,也只能清醒着。
顾倾歌一遍又一遍的唤他,他隔了好久才终于抬起头来应了她一声。
“夫人……你来了。”
他挂上了他一贯的笑容,醉得都快不知今夕何夕了,却还偏偏要强撑着起来招呼他过来陪把案上的这一盘残棋给下完。
顾倾歌扫了一眼那一盘被光轻描淡写的勾勒了个大概轮廓的棋,然后就慌忙丢去了手中提着灯笼,赶忙上前将要倒下去的他扶稳了。他醉得厉害,
她的手劲又不够,这一扶不要紧,磕磕绊绊地把案上的棋连着那一堆竹简全部都扫了下去。
顾倾歌头疼地将他扶到一旁,不管他没什么形象可言的胡乱半躺着,叹了口气,拿过屋里唯一一盏烛,俯下身去拾。
她一颗一颗地寻着,待我去将那滚落到最底下的黑子拾起的时候,烛光照到一旁滚落到地上已经卷开了的竹简。
她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目光触及竹简上醒目的两个大字时忽然就愣住了。
可能是顾倾歌愣的太久了,他也疑惑地勉强挨过来瞧了一眼。
他醉得实在太厉害,眯着眼瞧了半天,才终于看明白那上面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字。
傅裴浑身僵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锐利,让顾倾歌开始怀疑他到底有没有醉——
她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等着要一个解释 。
等了半晌,他最终也是没开口,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两个字似乎抽走了他满身的精神气儿,他唇边的笑似乎是画上去一样,顷刻就淡了些。
“你知道这没什么意义的。”
顾倾歌最终是先开了口,凭着刚刚那一眼的记忆把残局重新摆好,执了黑子坐在灯光的阴影里抬眸看向他。
“夫人……我同你说过的。”
他这个时候像是完全醒了酒,很镇定的来到案前,捻了颗白子凑近烛火慢慢的看着那团纯白染上了火一般的颜色。
“我信命,但是不认命。”
后来?
只是两袖清风的来,又两袖清风的走。他的习惯还是没有变,从前是的,后来,便更规矩,再到离开小圣贤庄,还是依然如此。
“夫人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他还是这样子,
“不会,因为这就是你,一点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