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摆裙层层繁缛,牢锁般将本该轻盈的腿足箍住,叫她们温柔,叫她们小气,叫她们在大地上都无法直触自由,更不必说肩排成一线,若偏去半度,便是有辱大家礼节,被称丢人的草包货色。
她说话时也要端着应有的格调,三思四滤而语,声响高低不能超过纸张翻页的微响,若是哭了,恼了,不甘了,咬碎牙填在肚子里,待到胃里全是眼泪,再利的情感也不会使喉咙痛了。
她们总是被发饰压的低下头颈,如同当年跪在门槛的乌纱帽那样看不清神色。
某天星盘轮转,银河流露出璨燃的面貌,暮色早早落下,似乎也拽着流星的幕布飞驰而坠。
顾倾歌惊叹今夜的星河,无处胜收的震撼,美且美矣,她们却抬起头,闷钝如漩涡的眼神看不出一丝惊喜,怔怔的问我,星星是什么。
星星是什么,仿佛茶语饭菜漏角的常识,却那样被问出,带着谨慎的好奇,麻木的空欢喜。
织绣的鱼扼死呼吸被丢去离海,古筝的弦线挣松琴头被裁剪埋葬,书卷的楷字拆解笔画被随意拼接,而顾倾歌顺着她们抬头的神色去看,光与暗瞬间失去存在,唯独剩下排列整齐的砖瓦,凸出一段屋檐的长度,遮住全部的光河,而它们一座接着一座,围成深宫大院无尽的黑墨。
匆匆闹市过云烟,没人再去瞧写的什么了,是顾府还是当家闺秀大小姐,又是顾倾歌三字,烫金的得意却被封在龙凤印中。倒是月亮闭塞,万语赞颂权贵之时,有一洋溢灵魂翻墙而出,乘在风的边角,去热爱那些贫穷的勇敢了。
顾倾歌被暖风夹裹而来的馥郁花香、喜欢看那初绽于枝头的柔嫩花苞随风吹拂着摇摇欲坠,然后再看那展翅而飞的蝴蝶轻飘飘的落在人家的手指上,轻轻飞舞一下翅膀又再次飞走。而这个时候自己才会意识到:原来是春天来了呀?
女儿家的心事要告诉谁呢?
雀屏笨嘴笨舌的自然是说不了啦,怕是刚说一个字迎来的便是一句简短无措的“嗯”吧?
顾倾歌心中苦闷丝毫未减,只能将这些心事写于纸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红木漆柜里保存好。“咔哒”一声便落上了锁
春困将至,明明已是正午困意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扑涌而来。
顾倾歌睡梦之间好像感受到了一双温暖的手将人家鬓边微乱发丝别于耳后,鼻尖萦绕着的是属于栀子的清香。
是神明大人吗?
她几次想睁眼看他却寻而未果,最后只得沉浸在睡梦之中,梦里的星星悄悄溜进房内化身成为灯盏,路边的小花被仙女织成帘布垂在窗前,而姗姗来迟的知更鸟为人家讲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青绿色瓷釉中盛着沃土,里面是那朵还未绽放的栀子花。
顾倾歌揉着惺忪睡眼终于从梦中清醒,眸光瞥见桌上真的放着一盆栀子花,同梦里一般从未改变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