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英卓勉强应付地抬一抬嘴角,手从她颌下穿过围拢,在脊椎落下毕生的缘。
此刻得出结论似乎有些过早了,窗棂的虞美人跟着哭了两年,她说她最好叫江流,不然你就是顽石,转也不转。
顾倾瑶跑遍长安城买了满把的红绳,胭脂、檀、赤、炎……
她偏偏觉得万千中红不及茅英卓过手时一眼的风情。
挑挑拣拣挑了最相似,在那日的柳下编一根剑穗,等到如今线头都分叉,她还在遥遥望黄昏,一座就是一夜。潦倒地一叹,本不想借酒消愁,不想失意怅惘,被熏人的小家子气捆绑,直到牡丹也轮上一场消瘦。谁在深夜无病呻吟,干咳着吐出暮色。
听花落,听雨泣,甘愿睡倒人间风尘。
梦醒时昏昏沉沉,摔一根长柳稍,眉眼黏着浓稠的愁烟,抬手拍不散的匆匆流月。
顾倾瑶赶马趁打烊前买了铺子里仅剩的最后一把剑,在月下的一坛酒里摔倒,饮饱了日末残存的天光。一次酩酊大醉,她吃力的抬起剑锋,没有预想中的风回雪羽衣蹁跹,最后柔弱地依依杨柳,滑下半截滚烫的身躯。
半梦半醒里哭哭啼啼,笑着叹气。用力晃醒迷茫的两眼,在一段酒汽的目光里沉沦。
茅英卓翻开眼皮,似蹙非蹙一抬眉。刚好撞进满当当的白衣,在画卷里口口相传的一抹白和剑上一点红。
他紧巴巴开口,抬手抹平额上紧皱。
他说:“一柄快刀而已,本无心。”。
顾倾瑶皱皱眉骂他有够敷衍,你是耍剑的。换个话题再谈,剑柄今天的红是她寻宝探来的,可以叫做唐的飞红,胭脂盒压着去年的陈旧,牡丹花落葬了春秋一载。
她也不是刀马旦,可还是连带了一柄剑,也可以用来拨弦。可此时深夜,酒家打烊,买醉的月落下帷幕,还没到对影成双的时候,你来早了。
其实是来晚了,每一天挪移都算晚。
她扣着腕骨咽下在风里湮远的词句,两指并做一横在眼前抹开斜阳的一段景,惝恍中站起身,故意背过身去拿起剑,歪歪扭扭的在地上划下轻飘飘一道土痕,在深深藏匿起的一抽泣里藏过满肺黄沙,偏首低低地咳,风月从齿间流下。
而茅英卓只是一拂衣,眼神像两扇窗。
谁说江湖就该开扇窗,也并不是还未开工,他只是挂了把锁。瓢泼降临,刷洗过一面无动于衷的眉眼。
他摸不到胭脂伞,只好回头笑看一眼,再留恋一处多情红尘。
你不多情爱,她多打扰。
如果不是一场大雪的新生,怎么再说山河匍匐在青川,轻慢地吐出一些难以言说的风月。
天地如椽的笔墨蘸饱了霜雪,淋漓满纸的水墨丹青,将岁月题成一句诗。
傅裴说:“你是湖中一西子,一人间,一绝色”。
他说:“不要臭美了。”
顾倾歌还要说。
“为什么不回复她的情书,薰衣草的纸张你不满意了吗?”
问佳人在侧,傅裴却慢慢抽剑,在雪地画一只花脸猫,火红的狸奴翻成滚边云,又缓缓地散成一团云烟。
顾倾歌翩翩地转身,翩翩地欲飞,水袖卷起一场风浪秋雨,敲打着云朵的瓢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