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歌满目里藕花流水三月风,独少了海棠情切,应是醉翁在春罢。他愣怔后笑不停,徐徐笑音有了水纹呛成了殷红,于是片片破碎,碎了一场情人梦,她也醒了。
按照春至是不该祭祠堂牌位的,太小气,最后她拾摞满当的供礼跑去城郊处的小坡地,点了炷香又打起把火,尽数烧去。
她枯坐在这堆灰烬旁,只等梅枝上的碎雪同足迹掩成一抹色,才来得及深深吸起一腔烟火气安神。
今始元日,仍未落雪
倒是那凌冽寒风刮的面门生疼,同这戍边将士徒添沧桑。
佳节年岁将结,吹惯了冷风的将士也该回家省亲。
按父亲定下规矩,今回京主将一人,六名副将,军医军师若干,及将士千人。
有人欢喜有人悲,留守将士皆是封口,往日尚且有几分热闹,近几日来皆为缄默,只那腰杆儿挺的直,任由边塞的风带走他们的思念。
赵青旌胸腔震动良久轻叹,手抚冰冷石墙望下边风沙漫天,往日那里已有经久的厮杀战擂,如今血泊干涸,若大劫之后焕然新生。
他们应当也在同家人团圆吧。
赵青旌吃了一嘴黄沙,带着满心的郁闷回营,天子下令,非召不得回朝,有心同母亲团圆,却是君命不可违。
他路程过半时,见一人跌跌撞撞奔来,面红耳赤,喜上眉梢。
“做什么做什么,瞧把你激动的?”
赵青旌抬手扶他臂弯,见人喘息未定断断续续的说着,骤然松手抚衣直奔将营。临门一脚确是一顿。
他松袖正衣检视身上是否干净,磨蹭良久才踏出一步。
?他们最初叠了一撂纸,越堆越高,上面横展大陆辽远的山河,纵透对时代的无限遐想。她也从未遇到这样的人,知晓顾倾歌所有简洁跳跃的语言。
非要形容,那是机关齿轮承合,观星台难遇的星轨交叠,是自然,是奇迹!
直至她们分裂之前。
顾倾歌都相信,他是她能以天书交托,绝对信任的朋友。
或者说,她所追求的本就太远太大,但她坚信抬头所见并非虚无,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绝对的大殿倾塌,
夫子说,她也总在夜里念:试试,你得去做,你得让事实告诉你这不行,而不是自己说不行。但她知道她是不同的,如果大殿倾塌,那就自尘埃中挖出墙的根迹,重建它!
过往并非阻碍,?恰恰是道路的指引。总要在不可能中寻一线可能,这是她们这些隐于人群的天书追逐者的信念。
她早就预感与赵青旌的分歧,他对过往的痛恨是难以消掩的,烛火下她们不止一次争辩这些,然而每次声音都戛然止于他低头,黑发下磨咬的齿。
她看得见也明白,不可能劝一个带着家族之恨的人忘却伤痛的。而如今她们共同见证的奇迹,无论承载多少日夜寻而后得的欣喜,深遂精彩得让她们彻夜探讨不眠,都不再感触于赵青旌。
可时间不会停,文明不会停,它生于自然消于自然,不见得善意但也绝非邪恶,它仅是文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