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绾紧紧抿唇。
她不知道陆薄川什么意思。
陆薄川眉眼冷淡,深邃的眸子沉沉的望着她:“你觉得你去陪闻邵的时候,季慎年他知道吗?”
宋绾这一晚上一直高烧不退,反反复复,如今脸色还是一片不正常的潮红。
脑袋一阵阵的钝痛。
可即便这样,她也听清了陆薄川的话。
她也曾经是那个圈子里长大的,知道有些事,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圈子里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会收到风声。
而季慎年知不知道,陆薄川比她更清楚。
宋绾张了张口,想说话,可下颚却疼得她倒抽冷气。
她知道陆薄川在刺激她,可让他想让她说什么呢?
“我不记得了。”宋绾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陆薄川等着她说下去。
宋绾垂下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唇瓣才慢慢的开阖:“当年我醒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是我害死了爸爸,害死了二哥。”
她不提陆宏业和二哥还好,一提,陆薄川夹着烟的手指一用力,几欲将烟碾成粉末。
宋绾感受到男人身上徒然升腾起来的更为深重的磅礴怒意,心中发虚。
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能像昨晚一样,一把将她掐死。
这让宋绾有些心悸。
宋绾也不想提当年的事,她也害怕。
害怕真相到来,又害怕真相迟迟不来。
她这么多年愧对陆家,不敢去见陆薄川,备受煎熬和折磨。
可是这些事,在她心里压了太久太久了,宋绾道:“可是我不记得了,陆薄川。”
“是吗?”陆薄川却根本不信,身上的气压越发阴沉:“那你的记忆失去的还真是巧,什么都没忘,倒把自己是怎么杀人,怎么把文件给季慎年的,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宋绾,你真会忘,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他那语气,就和当初她对陆薄川说,自己不认识季慎年,他转头就将照片甩在她面前的时候一样。
宋绾眨了眨眼,她知道自己洗不清。
这么多年,她害死陆宏业和二哥,害得陆家破产这件事,本来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陆宏业是她带去别墅的,文件也是她偷的。
可前因后果她却一概不知。
她也觉得自己真会忘。
宋绾的五脏六腑都被搅得疼,她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行了。”陆薄川沉声,不耐烦的打断她。
他吸烟的力度加重,由此可见,他的心情有多糟糕。
陆薄川薄唇里飘出清淡的烟雾,突然冷笑一声,薄唇轻掀,字如刀锋的冷嘲道:“就算你是真的忘了,季慎年难道也忘了吗?你这么爱他,何不去求求季慎年,让他告诉你,当年你是如何为了他,不惜害得陆家家破人亡,也要把文件送到他手上的?”
宋绾潮红的脸色一白。
这个问题她当年就已经问过季慎年。
但他说不知道。
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宋绾得知自己做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天都跟着塌了。
而季慎年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丝,也是唯一一丝希望。
她天真的觉得,她和季慎年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这件事,她自己说不清楚,但是季慎年肯定知道的,就算不知道,也会为她洗清嫌疑的。
“薄川,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她拉住陆薄川的手,又害怕又绝望:“季慎年……对,季慎年,你去找季慎年,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就找季慎年对峙!”
陆薄川当时愤怒得眼眶都是血红色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恨不得一把掐死她:“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后来看她实在不死心,他给了她机会。
宋绾当时虽然说得笃定,觉得季慎年一定会还她一个清白的。
他们的关系那么好,从小学到大学,但凡她要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是季慎年帮她兜着。
他肯定会把一切解释清楚的。
她虽然这样想。
但是在去见季慎年的时候,她心里却头一次,变得忐忑起来。
她甚至留了一个心眼,怕这件事季慎年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当着陆薄川的面承认。
所以她没让陆薄川跟着她去,而是自己拿着和陆薄川通话的手机,单独去见的他。
可季慎年没有把她带离苦海,他给了她最后一击,他说:“绾绾,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把文件给我父亲的。”
宋绾当时就傻了,她强自镇定的道:“慎年,你开什么玩笑啊,这里就我们两个,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就想要一个答案。”
她求着他:“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慎年,你跟我说说实话,行不行?你告诉我,你不是季勋的儿子,你和季家没有任何关系,对不对?文件不是我拿给你的,对不对?”
季慎年却沉着脸:“绾绾,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逼的你?”
宋绾觉得这回,她不光是天都塌了,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震得移了位。
所以后来,她才会这么恨他。
——
想到过去的这些事,宋绾觉得心里有些密不透风。
当年她也是被吓得狠了,才会傻到去找季慎年求证。
且不说季慎年是不是帮她,就算帮她,又怎么样呢?
她说不出偷文件的动机,说不出带陆宏业去郊区的目的。
铁证如山的事情,就算季慎年嘴上还了她清白,说她说的都是真的,两人没有合作,再此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季家的少爷,又能怎么样?
别说别人,就连是她自己,也不相信这种说法。
正因为不信,所以这么多年,她才会既想想起那些事,却又害怕想起那些事。
宋绾勉强笑了笑。
陆薄川脸色紧绷。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打破了房间里沉默的暗潮汹涌。
宋绾抬眼朝着门外看过去,是郑则。
宋绾赶紧转过了头。
她知道自己的脸上,很难看,见不得人。
宋绾的样子,郑则早在昨晚陆薄川打电话让他开车去医院,帮宋绾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就已经看见过了。
当时看到还吓了他一跳。
宋绾那张瓷白的脸上,即便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也一片触目惊心。
不仅如此,两人穿过医院门诊部去住院部的时候,还撞上了季慎年。
他到现在想起当时陆薄川沉到可怕的脸色,还一阵心有余悸。
这些事情陆薄川自然不会和宋绾提起。
郑则知道宋绾应该还不知道昨晚陆薄川叫他过来的事情,也无意对她提起,淡定得像是没看见宋绾脸上的青青紫紫一样,笑嘻嘻的将门推开,走路带风:“我来送早餐,绾绾你饿了吧?”
完全不顾陆薄川沉黑的脸色。
脸色这么臭,有本事昨晚不要这么火急火燎的把人送到医院来啊!
好像晚一分钟就会要了全医院人的命似的!
郑则面上不显,心里却腹诽一片,他将带来的早餐打开,递到宋绾面前:“我叫皇家那边临时熬的粥,你多吃点。”
宋绾从昨天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却也不觉得饿。
她勉强笑笑:“我不饿。”
她顿了顿,道:“我想出院。”
她连宋显章的医药费都交不起,自己又怎么住得起院?
陆薄川闻言,脸色却阴沉下来。
郑则说:“多少吃一点吧?你都不知道昨晚陆总……”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薄川脸色一黑,他眯着眼,语气冷沉,带着危险的警告。
“郑则,你真是越来越爱自作主张了。”
陆薄川雷厉风行的手段,郑则还是有些忌惮的。
郑则敢在陆薄川面前自作主张,也是因为两人除了是上下级关系,还曾经是一个寝室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