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希望我怎么处理她?”陆薄川黑眸深邃沉郁,注视着她,像是能看穿人的心。
这目光说不出来,让温雅看不透。
她的这个儿子,一向是很聪明的。
他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但听在温雅耳朵里,却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一层深意。
每个字都敲打在人的心口上,捏着人心。
如果对面的人说错半个字,或者行差踏错半步,都会掉入他的陷阱。
温雅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她沉思片刻,她的目的也不是让陆薄川真的对宋绾怎么样,但她确确实实不能让陆薄川再和宋绾纠缠,温雅绷着脸,切齿道:“她做的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怎么处理她都不过分!”
温雅恨宋绾,陆薄川是能够理解的,因为他这么多年,心里的恨,不会比她少一分。
但是他和温雅不同的是,他放不开宋绾,他对宋绾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有时候深到他也没有办法控制。
医院有告知过陆薄川,温雅现在的病情,已经趋近平稳,但是也不是没有复发的可能,他不能刺激她。
温雅以前是个很好,很端庄优雅的女人,对她的三个孩子也极尽温柔,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但如今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全是抗拒,作为她的儿子,哪怕他理解她,也不可能真的不在意,但这么多年,他也忍了下来,她失去了儿子,他就应该要理解她。
哪怕那理解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陆薄川道:“我会处理好。”
温雅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现在是不是在查二十四年的422贪污案?”
陆薄川的目光倏地直直盯着她,这目光看得温雅心里倏然跳动,就听陆薄川不辨喜怒的道:“是,怎么了?”
“我命令你,现在立刻停止调查!”温雅转过头来,稳了稳心神,她道:“这件事你不许再查下去!”
“为什么?”陆薄川身上的气势冷凝磅礴,带着十足的上位者的压迫。
哪怕是作为他的母亲,温雅也有些害怕。
这几年来,陆薄川无论是城府还是手段,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陆薄川的语气甚至带着逼迫和审视:“妈,当年的那个案子,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案子你不能再查下去!”温雅冷着脸,道:“这个案子牵扯得很广,当年你爸爸就是为了这个案子,差点把陆氏给毁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再去碰这个案子!再说了,这个案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去查!”
“妈,这个案子和我有没有关系,你真的不知道吗?”陆薄川逼视着温雅:“妈,你在怕吗?”
温雅整个人一颤!
“我怕什么?”温雅被自己的这个儿子逼迫着,心里突然惊慌了一下,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温雅道:“当年这个案子牵扯到的是海城最大的制药厂,陆氏集团这么些年有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生意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吗?”
“因为周自荣是绾绾的亲生父亲,你怕我查下去,是吗?”
温雅心里狠狠一震!
陆薄川连这个都知道了,那他知道了多少?
她真的是在医院呆了太久了,很多消息都没有以往那样灵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雅道:“绾绾从小就在宋家长大,她的父亲是谁,我怎么会知道?难道我有事没事去怀疑她是不是宋显章的女儿不成?再说了,你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故意设计的不成?薄川,你是不是为了她都魔怔了?难不成你还真的信了她的话,认为是我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不成?绾绾是你找的老婆,我和你爸爸也从未对她不满,你却来这里质问我?”
陆薄川心里也起伏得厉害,温雅阻止他调查,让他觉得很失控。
陆薄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温雅整个人都在抖,她道:“薄川,你现在是不是为了宋绾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人,连你的爸爸和二哥都不顾了?且不说我不知道宋绾是谁的女儿,就算知道,当年陆家和周家无冤无仇,你觉得我们会害他不成?他是因为当年卷入制药厂的案子,才会出事!你觉得我们有多大的能力,能把他调去调查制药厂的案子?我们又有多大的能力,能操控巡捕局和制药厂之间的纠纷?就算陆家家大业大,可是陆家从来不碰禁品别人不清楚难道作为陆氏集团的接班人你会不清楚吗?”
陆薄川闭了闭眼,当年陆氏亏空,陆氏集团的每一笔账他都有查过,大到几亿,小到上万,他都经手过,如果陆氏集团真的有涉及这方面的生意,他确确实实比谁都清楚。
而且这种生意,一旦做下去了,就没有抽手的可能。
陆薄川阖上眼,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
但是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正因为他清楚这些,所以他才觉得奇怪。
陆薄川睁开了眼,他黑眸湛湛的看着温雅,道:“可是妈,当年周自荣出事,是坐的陆家的车,这个事情要怎么解释?”
温雅惊愕的看着他,她实在没想到陆薄川能查到这一步,二十四年前的东西,要查起来,有多困难,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而且当年的这个事情,贺南山既然上去了,就不会留下任何资料让人查下去。
温雅也不知道是应该得意自己这个儿子的能力,还是别的什么,温雅道:“当年他出事的时候,正好和你爸爸约了见面,因为两人有事情要谈,他上来的时候怕秘书久等,就让他先把车开走,过几个小时再来接他,但是后来没想到他家里打了电话过来,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挺急的,秘书的车子一时半会儿又开不回去,你爸爸就把车子借给了他!”
“可是巡捕局的口供里,并没有关于陆家的任何信息。”陆薄川道:“这个案子牵扯这么大,当时制药厂的禁品量高达几十吨,涉及金额高达上百亿,巡捕局调查的时候,必定很细致,更不要说他是坐的陆家的车出的事,巡捕局不可能不让陆家的人做笔录,但是陆家的人却在整个案件中被摘除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痕迹,甚至连出事的车牌号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薄川,你也是在权利场上混过的,这点东西你还来问我?”温雅道:“当年这件事是巡捕局那边在处理,整个案子具体怎么样,我们知道的未必比媒体知道的更多,而关于陆氏集团的记录,作为陆氏集团这么大的集团公司,你觉得我们能让它在这种事情上蒙上污点不成?”
陆薄川没有出声。
温雅缓了一口气,她情绪比较激动,又紧绷,本来就受过伤,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的虚软。
温雅道:“你也知道这件事牵扯有多大,当时落马的也不仅仅只是周自荣一个人,还有一大片,情节严重前所未见,陆氏如果真的有参与,想轻易摘除是不可能的,而既然陆氏没有参与,你觉得陆氏把这些对整个案子的影响微乎其微的东西抹掉很难吗?”
陆薄川皱了皱眉,自从他知道周自荣是坐陆家的车出事,而巡捕局没有任何关于陆氏集团的只言片语后,就一直觉得当年的事情不简单,但是他也没有想到,情况会是温雅说出来的这种。
“当年他死后,他的家人去了哪里,你们知道吗?”
“薄川,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和禁品打交道的人,是没有任何人性可言的,这么多年来,你看到被灭门的惨案还少吗?”
温雅的话没有任何漏洞。
温雅道:“网上的言论我也看到了,绾绾她指认当年是我拿了陆氏集团的文件,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就是为了害死我的丈夫和儿子吗?”
陆薄川的眼眸深黑如潭,他道:“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没聊多久,陆卓明和舒意过来了。
两人一进来,就感觉到了病房里气氛的暗潮汹涌。
陆卓明道:“怎么了?”
温雅嗤笑一声,她带着一丝恨意的看着陆薄川:“你问问你弟弟,来质问我什么!”
陆薄川沉着脸,没说话。
温雅道:“既然你和清和已经有了孩子,又快要结婚了,那就赶紧把婚礼给办了,我不希望以后还在陆家看到绾绾的存在!”
陆卓明道:“妈,绾绾她现在生病了,如果让她走,她会出问题的。”
“她出问题管我什么事!”温雅转头看陆薄川:“你是因为绾绾是周自荣的女儿,觉得当年周自荣的灭门惨案是我和你爸爸弄的,所以才会去调查是吗?”
陆薄川沉默着脸,他确实有所怀疑。
温雅道:“这件事我不允许你再碰!”
两人几乎是有些针芒相对。
陆卓明赶紧道:“薄川,你先回去吧,你昨晚就没怎么休息,先回去休息吧,妈这里我来和她说。”
陆薄川看了温雅一眼,道:“妈,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您。”
温雅没出声。
陆薄川出了门以后,直接下了楼,郑则刚刚一直在门外等着,见陆薄川出来后,跟着他下楼。
两人坐上车以后,陆薄川点了一支烟来,沉沉的抽着,眼眸深不见底。
郑则胆战心惊的从后视镜觑着陆薄川的脸色,只能让人看到他深幽无底的眼。
郑则不知道陆薄川会怎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