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薛蟠与司徒暄合力挑唆夏婆婆写《佛殿缘》前传, 把她伯父叔父和太上皇不得不说的过往搬上戏台。夏婆婆竟答应了,还似笑非笑瞥了薛蟠好几眼。薛蟠脑补这戏若能流传到三百年后, 必被各种演绎, 情不自禁幸灾乐祸;司徒暄在旁鄙视了他半日,他愣是没察觉到。夏婆婆瞧着他俩不禁好笑。
薛蟠乃问道:“这位魏慎大人跟已死的那位兵部魏大人可有交情?”
夏婆婆怔了片刻, 苦笑道:“原本没什么交情。最初同三爷之母定亲的乃这位。”
薛蟠与司徒暄互视一眼。司徒暄确认道:“魏慎?我母妃?”
夏婆婆点头。“后来我三叔勾搭上了权贵,欲替慎兄弟另择贵女为妇,便想退婚。”
司徒暄哼道:“我外祖父委实官儿太小。”
薛蟠嗤笑道:“单从这一条便可知道, 魏三太爷根本比魏德远大人不上。锦衣卫攀附权贵, 是怕皇帝的疑心没地方搁么?找死的节奏。”
夏婆婆也面露讥讽,接着说:“那桩婚事乃我母亲在世时做的媒人,我们表姐妹俩打小又亲密……当时我实在太过年轻不懂事, 执意要同三叔讲理, 不依不饶。遂由伯父做主, 另择族中优秀子弟顶了这桩婚事。为了安抚他们家, 还特意让我表弟到极好的私塾去念书。那位顶了婚事的兄弟也在。先生安排他二人邻座, 算是让姐夫和小舅子早些熟识。”
薛蟠摸摸下巴:“原来兵部魏大人与三爷舅舅是同学, 从一开始就是被安排的。等他们熟识之后,准姐夫好奇、准小舅子安排他偷看姐姐。姐姐乃绝世美人, 准姐夫当场沦陷。”
夏婆婆一叹:“万没想到——”姐姐最终被王爷抢走了。准姐夫的恨意可想而知。顺带连王爷和未婚妻的儿子一道恨也是情有可原的。
三人感慨一番,此事揭过。薛蟠方问司徒暄为何来凑热闹。
司徒暄霎时换上愁容:“买东西的事儿。有件好货,人人都想要。你可有法子?”
薛蟠拍拍额头:“如果你拿不到, 就帮良心相对好一点的哥们拿。其次帮实力弱一点的哥们拿。最次就是不让太子拿, 旁人随便。”
“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提什么良心。”司徒暄有气无力道, “我是问,怎样能自己拿到。”
“看你这束手无策的模样就说明你拿不到嘛。”薛蟠翻白眼道,“强求也求不来,帮人家还能得个人情。”乃站起来伸胳膊拍拍他的肩膀,“哥们,相信我。这世上最聪明的路子就是闷声发大财,别立在惹眼处招摇。咱们中国人讲究中庸和均衡,至少表面上假装均衡。”
夏婆婆点头道:“不明师父言之有理。三爷,何必强求。”
司徒暄一叹。半晌又不甘心道:“若旁人肯帮我……”
不待他说完,薛蟠抢着接了下半句:“也得你先帮了旁人。不然人家凭什么帮你?而且这次他帮了你,下次也许就中立,再下次也许帮你对手。三爷,有句俗话乃是真理: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夏婆婆看了薛蟠半日:“这俗话你哪里听来的?”
薛蟠一本正经道:“庙里。”
“你们庙里竟说这些话?”
薛蟠翻翻眼皮子道:“没有几个和尚天生就是和尚的。”
“……倒也是。”
司徒暄皱了许久眉,终于说:“那……帮谁呢?”
薛蟠想了想:“其余少东家们贫僧不认识,不过庆二爷这个人很有趣。三爷,你说他为何不单请你们兄弟听戏?还扒拉上整个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女眷都捎带了。简直唯恐事儿不传扬出去。还特听《佛殿缘》。还当众还请教一个和尚怎么讨好女人,后又众目睽睽之下将谢娘子请入包厢。满场的金陵名流哪个不认得她?不论贾雨村甄应嘉还是孙老爷子,个个皆为谢娘子座上宾客。”
司徒暄道:“他说请那么些人是为了省去大伙儿互相猜度试探打听的功夫。”
薛蟠挑眉:“就为了这个?”
司徒暄正色道:“我知道他这话是糊弄。然我实在想不出原委。你猜呢?”
“其实挺明显的。”薛蟠也正色道,“不过贫僧还是得核对一下。你们不是第一次买东西。之前还买过吧。”
“不错。”
“庆二爷也买过?”
“必买过。”
“他是不是比较穷?”
司徒暄一愣。
“他是不是买不到好东西,或是买得比较少?”
夏婆婆思忖道:“我知道不明师父之意了。”
“庆二爷诚心想毁掉这种买卖方式。因为在原方式下,他吃亏。”薛蟠假笑道,“他若只请了各位少东家——假设来日卖主还想卖东西。像是太子啊、三爷你啊,你们这些钱多实力强的买家,可以厚着脸皮假装这趟来金陵什么都没发生,让生意以早先的模式换个地方继续。可如今,盖子揭得如此彻底,怎么都进行不下去了。你们连装憨都装不了。”
司徒暄点点头,半晌才说:“那他为何要请《佛殿缘》?还有谢娘子。”
“《佛殿缘》是出……很具有传播效应、包装成爱情的政治悬疑戏,可以保证揭盖子之事传遍官场;谢娘子乃情人满江南的名妓,可以保证事儿传遍民间。庆二爷真了不起啊。”薛蟠扯扯嘴角,“规则对他不利他就设法打破规则,这种思维方式是绝大部分当代人所没有的。三爷,他比你和太子都能干。”
司徒暄眼神跳动几下:“我又不是少、东、家。”
薛蟠横了他一眼:“装的有意思么?”
夏婆婆轻轻“嘘”了一声。三人互视良久,嘴角微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