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旗开得胜回府。因此事是背着他老子娘做的, 心中不免忐忑。不足两个时辰,皇后打发人来传话:让他快些成亲, 成亲后还有要紧差事呢。四皇子又惊又喜。
赖先生思忖片刻道:“四爷, 南边的差事已拿下。”
他老子曾踢他出局的事儿,四皇子毫不知情, 只当那差事乃囊中之物。“本来就是我的。”
四皇子进宫这阵子,赖先生灵犀骤起、胡思乱想了许多戏本。
他自然从没疑过宋真真提供的消息有误。一则那是邱大嫂的朋友,二则来历清楚。遂琢磨着:甄姑娘远在江南、父亲官儿不大、兄长不出挑、甄家又是早晚要倒的, 二皇子总不会平白无故想娶她。若是为着南边的差事便宜, 娶松江府的小姐、或是薛家小姐更好。若是为着那西洋语系的学问——深闺小姐纵有所长也不过消磨时辰,平白无故的二皇子怎么会知道?莫非是皇后挂念四皇子的心思,命人探听?
皇后三个儿子里头, 顶数二皇子贴心。二皇子过去请安时, 皇后随口抱怨“老四跟甄家那妖精书信往来、毫不避讳本宫”, “不读书不绣花琢磨什么西洋语系”, 二皇子心里动了。前几日他已着手预备娶甄侧妃、甚至连木材铺子里都知道了, 可见他成竹在胸、不忌惮四皇子。则皇后必是答应了的。
老二娶老四喜欢的女人, 不是白等着兄弟阋墙么?皇后何故答应?除非二皇子提出甄小姐的学问于江南差事有大用。二皇子素日虽不大出头,但凡用得着他说话、皆帮着太子。由此可断, 皇后、太子、二皇子三人皆早已决意推二皇子去江南。
皇后的性子,必要儿女们个个都听她的话。虽说老四也是她儿子,既然她想让老二去、又岂能轻易换人?她留着张小姐做四皇子正妃之事已人尽皆知, 更不会随随便便就算了。
偏这会子四皇子自己也嘀咕着:“母后怎么答应如此爽利。”
“只怕皇后还有后招。”赖先生随即将自己先头的推测细说一遍。
四皇子后背冷汗迭出, 咬牙切齿:“分明是我想出来的!她从没跟我提过!偏心眼也没有这等偏法!”
赖先生苦笑道:“皇后眼里, 四爷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幼子。正经差事她压根想不到四爷头上。”
“她欲如何?”
“晚生推测不出。”
“要你何用!”
“婆媳乃世间头号死敌。”赖先生低声道,“四爷可请教太子妃。”
四皇子一想也对,衣裳也不用换,登时拉马出门。不多时便到了静慈庵求见皇嫂,把下人都打发出去才告诉她自己婚事已定。
信圆闻听大喜:“你去求了老圣人?”四皇子笑嘻嘻点头。信圆连着阿弥陀佛了数声,慨然道,“四弟可算明白了。”
“就是母后答应得太痛快,我心里不踏实。”
信圆皱眉:“我还以为她会借国事要紧为由拖延个两年。”
“没有,还催促快些。”
斟酌良久,信圆道:“礼部章程恐有疏漏。你拿皇子的范儿去恫吓不见得好使,须有明白人从头盯到尾。”
四皇子忙拱手:“求教皇嫂,谁是明白人呢?”
信圆悠然道:“阿弥陀佛。贫尼不知道。宗人府必有明白人。四弟今儿怎么跟老圣人说的,明儿也怎么跟忠福王爷说。”
四皇子拍掌:“皇嫂真神人也!”
他等不得,看日头还没落山,拍马直奔宗人府。走到半道上忽然又调转马头回了自家,再挑一盆非洲菊。
忠福王爷刚刚得了老头子给孙子定婚的信儿,还没来得及安置办事人手,四皇子便来了。这小子亲自抱着花盆儿上前行礼。忠福王爷咳嗽两声。四皇子涎皮赖脸的求王叔借一步说话。众官吏个个皆人精,知道他二人要说体己话,纷纷寻借口避开。小解的三个出恭的五个,其余有的头疼有的眼晕,眨眼散去。
花盆儿小心翼翼搁在案头,四皇子长出了口气,将上午给他祖父的那些话大略复述一遍。忠福王爷不禁动容。末了,四皇子无奈说了他母亲反对这门婚事,必不甘心。“王叔,我怕……礼部捣点子什么手脚。”
忠福王爷微愠:“礼部乃国器,后宫妇人岂能擅动。”
四皇子一躬到地:“章程倘或疏漏,求王叔帮侄儿看着。”
“侄儿安心。”忠福王爷得意道,“王叔必让你好好的成亲。”
“多谢王叔!”四皇子放心走了。
皇后此时正跟二皇子商议呢。
南边的差事本为二皇子囊中之物,短短几天忽然毫无征兆换了小四。这个换人皇后也是昨晚上才从皇帝那儿得知的。本想着今儿喊老二来问问,偏大早上她母亲张老太君便来了。二人商议四皇子和张小姐的事儿花的时间太长,外头宋真真一个小古董已激得四皇子径直求太上皇去了。直至戴权来报信,她们母女俩遂又改商议成婚后怎么能在太上皇眼皮子底下留甄氏在京城。宫外四皇子已连跑了静慈庵和宗人府两处,皇后才刚刚送走她母亲、喊二皇子进宫。
听到父皇说“见钱眼开”,二皇子拍案而起:“那事儿竟然是试探!”皇后忙问“何事”。二皇子怔了半晌,苦笑道,“莫非四弟……母后,儿臣输得不冤。”遂说了自己本以为可以捞到贪官藏匿赃物之事。
皇后听罢亦呆了呆。良久思忖道:“你父皇从哪儿想来这等试探儿子的招数,往日从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