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钦差牧老爷从客栈中找到前儿媳妇身入绿林的消息, 心绪难安,着急联络胶州锦衣卫打探“王三爷”, 随即非要见索三不可。
索三身在明府不可妄动, 听到同僚发出的烟花信号,苦于无法脱身。幸而恰逢郭家认亲, 小朱推断姓顾的会派人去抓郭良志的家小。索三便借去寻郭良志婶娘的由头离府。然此举落在小朱眼中愈发可疑,十三便跟上了他、推测出几人身份。
索三自然不知道自己因为上官的私事被坑得暴露了。还得连夜赶路去找婶娘,说了会子话便告辞而去。
十三回到明府, 笑眯眯将方才经过告诉大伙儿。
赵茵娘呆若木鸡, 许久跳起来喊:“朱先生你没提醒过我!”
小朱也笑眯眯道:“要没你这个傻孩子使劲儿拉拢他,他也不会这么自信。你记首功!”
十三接着说:“他不知道我们知道了他的底,后续自然变成我们的信鸽, 不出错那种。”
赵茵娘气嘟嘟的。“总有一日我也……”想想好像不大可能, 后半句咽下去了。小朱与十三互视而笑。
陶啸上午才赶到郭良志家, 屋中空空荡荡。街坊说先头来了几个衙役把他们满门都锁拿了。陶啸径直牵出郭家的看家狗。这狗秒懂两脚兽的意思, 撒腿就跑。
人家做戏做全套, 连囚车都预备了, 吆喝着慢慢赶路,陶啸他们追上时才刚出城门不久。一个捕头模样的坐在马上喝到:“尔等是什么人!敢劫囚车不成?”
陶啸抱拳道:“这位兄弟请了。看兄弟这身衣裳, 大抵是哪位县令老爷跟前的?”
“是又如何?”
“我也不得闲问你什么来历。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牛。”陶啸微笑着从怀内取出个东西亮于掌心,“我觉得我家老爷官儿比你家大。你觉得呢?”
捕头定睛一看, 惊得白了脸。那是刑部山东清吏司的牌子。
一个护卫懒洋洋道:“哎, 发愣了。官帽子也是我们老爷大, 武艺也是我们兄弟高。真想打架么?”
捕头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人,心知不是对手,让将囚车放下。上去两个人打开车门。囚车有两辆。前头那辆关着郭良志的养父郭老汉,后头那辆是三个女人一个孩子。
郭良志说,他养母头发还挺黑。不用问,那满头花白的老妇人就是萧白雄挂念一生的小师娘了。养母先下了囚车。郭良志媳妇将孩子递给她,慢慢搀扶下小师娘。陶啸立在旁边等几位站稳了,双膝跪倒朝小师娘磕了三个重头。
此时郭老汉也已过来,轻轻拉扯了位兄弟问道:“官爷,怎么回事?”
那兄弟摸摸鼻子:“您老暂等等,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小师娘怔了半晌,问道:“我儿如何。”
陶啸道:“郭镖头略受了点子皮外伤,将养些日子自然无事。”说着爬起来取出信物,“老人家放心跟我们走。”小师娘看,正是自己亲手给儿子做的绣囊。
郭老汉急道:“我儿可是惹祸了?”
陶啸摆手:“郭镖头那种性子您老岂能不清楚?只有祸惹他,没有他惹祸。”
“那这是?”
陶啸扫了假官差一眼,冷笑道:“我虽不知他们大人是谁,倒服他们的胆子。”
有个护卫狐假虎威喊道:“瞎了眼的东西,什么人都敢往囚车里放。依我看,你家老爷大抵是不想要那枚官印了。”
另一个护卫也加戏道:“哎,你们是谁手下?几品官?”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
陶啸道:“行了别问了,我已大略猜出他们上头是谁。他们老爷也是奉命行事。”
郭老汉悄悄拉了把老婆低声道:“我儿仿佛认得了大官。”
陶啸看郭良志的儿子约莫五六岁,藏在母亲怀里眼珠子咕噜噜转,含笑道:“这位小兄弟,吓着没?”
孩子点点头,又飞快摇头似拨浪鼓:“我才不怕!”
陶啸竖起大拇指:“好样的!不亏是郭镖头的儿子。”
孩子看了他几眼,瘪瘪嘴:“其实我还是有点儿怕的。”
陶啸又竖起大拇指:“诚实不撒谎!不亏是郭镖头的儿子。”
众人不觉好笑。
有个护卫离假官差不远,手肘捅了下另一个问道:“哎,你说那射箭的究竟是什么人?”
“我哪儿知道。”这哥们秒懂。“反正胶州到处都是古怪,邪了门了。”
陶啸遂命“回家”,这才想起没带多余的马。幸而此时四周已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行客。陶啸财大气粗,以重金买下一匹马和一套马车将郭家拉回城。
外人哪里想得到忠顺王府全员戏精?假官差首领听罢手下人所言,猜度良久,推测有什么人往明府射箭报信。
护送郭家回去后,陶啸让他们略作收拾,今儿就启程去胶州。郭老汉问缘故,陶啸道:“见着郭镖头自然知道。”老头又问他贵姓。陶啸迟疑片刻,看了眼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小师娘。“待会儿再告诉你们。”
小师娘站起身:“官差可是有话跟我老婆子说。”
“是。”陶啸点头,“老人家若有精神,咱们寻个僻静处说话。”
二人遂来到后院,老太太坐在一把旧竹椅上。陶啸再跪倒磕头。小师娘慢慢的说:“官差无需再三行礼。”
陶啸道:“方才是为了一位长辈,这会子是为了另一位长辈。晚辈师出萧白雄,行走江湖时跟他老人家姓萧。”
老太太猛然站起身,抬手指着他浑身发颤,霎时沧然泪下。许久,她拭泪道:“你师父好狠的心,一去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