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五城兵马司, 薛蟠告诉裘良冯紫英:大抵人家想利用薛施主还没轮到。焚椟毁珠, 珠也许指薛施主妻儿。围着他家废墟转圈的老头他真不认识,是个引路圈套。去年秋天他才刚发现, 自己爱慕多年的女子竟是西江月。说不定过几天二人就会偶遇。男人在伤心时最容易被女人控制。
听罢裘良愁道:“更乱了。”
三老爷奇道:“薛先生爱慕那个粉头?”
薛蟠瞟了她一眼:“大姐不像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模样啊。粉头?西江月?头一回碰面险些把贫僧给逼疯了。”三老爷问怎么回事。薛蟠遂将自己跟西江月打赌、被她舌战群儒说了。三老爷啧啧称奇,顺带抛个媚眼。
冯紫英唯恐天下不乱:“这位大姐像莫非看上小和尚了?”
三老爷笑道:“正是。”
“嗯?不会吧。”薛蟠道,“咱们三个里头,明摆着裘大哥最好看。”裘良咳嗽两声遮掩笑意。
三老爷娇嗔道:“不明师父没看上我呢。”
薛蟠偏头看了看她, 正色道:“大姐, 贫僧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被男人追求过。”
“哦?”
“追求的前提是爱慕, 爱慕的前提是尊重。习惯抛媚眼的女人,多半不被尊重。”和尚想了想问道, “大姐可成亲了?有没有丈夫儿女?”
“有夫有子。”
“薛施主方才反反复复的试探贫僧, 是否知道扬州欧阳施主下落。”
三老爷挑起眉头。
薛蟠摊手:“贫僧经营风月买卖多年, 一个男人是直是弯还能判断。他确实不是爱上了欧阳施主。只能说明贵府特别想找欧阳施主。贫僧也没有其下落, 但不代表找不到。”
三老爷点头:“师父有何要求。”
“如果大姐和你的丈夫儿子能做到一件事, 贫僧让贵府一个人见欧阳施主。只能有一个,而且得贫僧来安排。”
三老爷一口答应。
薛蟠笑眯眯道:“别答应得那么痛快。也许很难呢?”
三老爷也笑盈盈道:“师父慈悲为怀, 想来不会难为奴家。”
薛蟠随手拿起案头的草笺,在上头写了个地址,交给三老爷。“此为登州府宁海州一个靠海庄子。通路、也有小码头。跑快马只几天的工夫,若从天津坐新式快船则更快。庄中大概雇了三四个本地农人帮着照看屋舍田地, 给钱肯定能洗衣服做饭。贫僧的条件是, 二月二龙抬头之前, 大姐一家三口, 不带第四个人,去此处住三个月。不管哪天抵达,从当天算起三个月整。放心,没有冤鬼。”
三老爷偏头看他。“这算什么条件?”
“当然没完。”薛蟠微笑道,“请问令郎几岁?”
“转过年十四了。”
“哈?您多大啊居然有这么大的儿子?”
三老爷嫣然一笑。
“他认得字么?”
“认得。”
“贫僧会在庄子的书房里放个书箱子,取封条封好。三个月之内,令郎需要看完箱中的全部书籍、了解大略。然后贫僧会派人给他出题考试。你们两口子可以帮他一起答题。假如令郎能全部答对,则贵府信使与欧阳施主相见时,可以单独说话半个时辰。但不能带兵器和毒.药。”
三老爷让他给弄糊涂了。半晌啼笑皆非:“师父行事让人摸不着头脑。”
冯紫英提醒道:“我认得此僧多年,实乃江南第一骗子。凡他让人得什么大好处,必埋着大陷阱,防不胜防。大姐,你三思。”
薛蟠得意道:“我知道贵府肯定也有很多探子在四处寻找欧阳下落。相信我,你们找不到的。你们不可能想象得到他会去哪类的地方。”
“是么?”
“薛施主说有人在江南看见过他。”薛蟠又得意几分,拍桌案晃脑袋,“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想套贫僧话呗。还扯什么江南,金陵嘛。”
冯紫英笑道:“人必不在金陵。”
“不错。”薛蟠点头,“估计是小伙伴父母寿辰,陪着回家一趟。他们组里有金陵人。甚至贫僧可以告诉你他在哪个省、做什么去了。”
“果真?”三老爷喜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前些日子,和尚忽然想起上辈子去黄果树瀑布时,顺带走了趟关岭地质公园。既然庆王府找到欧阳的踪迹——人家毕竟是个王府,天知道隐藏了多少实力——不如让他避避风头。遂给金陵去信,让欧阳化理论为实际、正式开展古生物学工作、寻找化石。
“他们在贵州省探寻远古动植物遗迹。”薛蟠摊手,“贵州多山野且多土著民,语言不通。有本事你们找啊!”
裘良笑道:“这趾高气昂的猖狂样儿,我都想打人了。”
三老爷思忖片刻:“我须得回去同主子商议。”
薛蟠拍手:“让你别答应得那么快吧!”
三老爷点头。因起身去隔壁见大薛先生,告诉他和尚的条件。
大薛听到“没有冤鬼”时便问:“他可曾说没有妖精?”
“不曾。”三老爷思忖,“先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