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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芝麻变西瓜事件(1 / 2)

五月榴花似火。

定柔近些日子成了霓凰殿的常客。

为了报偿曹皇后雨露之恩,想来想去,没有什么不媚俗的东西可以拿出来答谢的,翻了翻家里带来的箱子,找到了野蚕丝的香云缎,甚是柔软凉滑,做夏天寝衣最好,择了花样素雅的,纫了几套寝衣相赠。

皇后温善娴婉,待人接物极是和气,还会留她同桌进膳,且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没有矫作虚伪之气,直如许久未见的至亲,定柔第一次知道皇帝有这样一位贤良的妻子,全身像是胧着慈蔼的光晕,如细雨润物,和风送暖,原来母仪天下,是这般境界。

想到淑妃,只觉云泥之别。

越是相处下来,越是觉着投缘。

来的多了,也知道皇帝最宠爱的并非这位正宫娘娘,而是表妹白宸妃,现下夺了凤印,摄六宫事,曹皇后成了有名无实的,过的十分辛苦。

也见了另外一位美丽的女子,那天进了殿门,下起了毛毛小雨,那个身着一袭杏色大衫的顺仪娘娘,绾着一个随云髻,只簪着雅静的玉钗,侧身对着她,淡如素菊,霞韵月姿,清纯如水晶剔透,她的名字亦如她干净的气韵,纯涵,冰纯玉洁,清涵恬静。

偶尔也来霓凰殿和皇后闲叙,畅谈诗词赋,两两目光相触,定柔鞠身施了个礼,与她略略打了个招呼。

这位美人从前宠爱仅在宸妃之下,如今也被徐昭容取代,每月仅承宠一两次,司徒婕妤开春也诞下一女,晋升了顺媛娘娘,皇四女赐号“安若公主”。

她想,宫里的事情怎一个“难”字了得。

贤妻,美妾,皇帝都有,却不知足,要大选,扩充六宫,将自己引到了这个死局。

她对那个操控命运的男人,有了恨意。

皇后几次说到要帮她在皇帝面前进言举荐,皆被定柔回绝。

这天下晌过来霓凰殿和皇后闲聊,说到了自己的身世,皇后叹道:“原来慕容妹妹是道家弟子,妙真道为道家一派隐宗,自来神秘,崇尚返璞归真,守清扑,避世隐逸,妹妹自小熏陶,怪不得如此超凡脱俗,渊清玉絜。在这沉浮俯仰的宫里,当真凤毛麟角。”

定柔自走出妙真观,了解到俗世的人情世故,才知自个格格不入,被人笑作懵懂痴傻,母亲更是张口闭口傻闺女,就差骂她是呆傻人了,如今听到这般,方知这位皇后是骨子里的冰壑玉壶,琼心瑶质之人,原来这个高墙之内,也有一瓣心香之挚诚,也有高风亮节的孤竹之君,不至叫人彻骨绝望。

皇后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安和公主不足三岁,蒜苗一般高,梳着两个鬏鬏,模样肖似皇后,走路晚,还不怎么稳当,乳母抱着到殿外散步了,七岁的安庆公主和另外两个宗室女从汀兰学堂散了学,叽叽喳喳进了前殿,见到坐在圆桌前的美貌女子,顿时呆住了。

“母后,这位姐姐是谁啊?”

皇后笑嗔她:“不可叫姐姐,这是你父皇的妃嫔,慕容美人。”

定柔低眸,眼中闪过失落,恨极了这个称号,起身施一施,安庆公主扁扁嘴:“又是父皇的妃嫔!我看到好看的大姐姐,都会变成父皇的妃嫔吗?”

皇后白了她一眼,对定柔说:“别见笑啊,这孩子被本宫宠坏了。”

定柔冲着公主莞尔一笑,俏美小巧的唇儿一咧,樱桃红绽,显出玉粳白露,颊边一抹意犹未尽的腼腆,公主和两个女孩又怔住了,眼睛水盈盈地大睁着,宗室女在公主耳边说:“笑起来更漂亮欸!比我爹新纳的姨娘好看十倍!”

安庆公主拉着两个同伴走到身旁,坐在圆桌的圆墩上,托腮望着美人闭月羞花的面容,小女孩们脸上带着娇羞,公主问母亲:“我长大了,也会像她一样美吗?我想快快长大。”

皇后捏捏女儿的脸蛋儿:“你呀,若是这般容姿,母亲也知足了。”又问今日女夫子教授的什么,功课是什么。

安庆公主发愁说:“夫子说,不好成日教我们那些死板的,让今晚做个手艺品来,明日比并,得了魁的,赏一副卫夫人的《古名姬帖》真迹,咱们霓凰殿有会做的宫女吗?”

皇后想了想,你父皇到是精与雕刻,怎奈从不示人,韩嬷嬷去问宫女们,只说会剪纸或绾纱绢花,和扎小灯笼的,两个宗室女忙说要了,安庆公主眉心皱的臭臭的,道:“我才不要跟她们一样的!”

皇后犯难了,定柔看到案上有一沓蚕茧纸,拿过来一张,在指间折了一个花篮,问可以吗,安庆公主眼眸一亮:“这个好,又精致,又简单,又不流俗,我还要,要她们没见过的花样子。”

定柔问皇后有没有粉笺和花笺。

韩嬷嬷立刻取来。

纤巧的小手,指如新削出来的雪葱小段,折折叠叠,极利落地变出了蝴蝶、仙鹤、孔雀、兔子、小画舫、雪花朵......最复杂的是杜鹃花球,折了好半天,每一朵还没有小儿指甲盖大,不仔细看,几乎当作了真的,折出来的东西也秀气小巧,安庆公主崇拜的只想亲这个大姐姐几口,两个宗室女也围过来,难掩喜爱之色,又不敢跟公主抢......

皇后笑摸着公主的角角,望着定柔,无意间,忽一道冷光闪过脑海,直向四肢百骸漫去,身躯僵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

安庆公主满意地收到嵌螺钿的盒子里,装的满满的,说今晚要抱着入睡,跑到寝殿玩了,定柔望着那背影,想起自己在山野间的样子,无忧无羁。

皇后忽然伸手过来,将一缕发为她拢到了耳后,抚摸着脸颊,慈爱地道:“多标致的姑娘,造物如此巧夺天工,本宫有一幼妹和你同年,小字叫简简,也是长得娇巧玲珑,模样甚美,我母亲身子不好,是我将她一手带大的,夜里和乳母一起轮着哄抱,三岁的时候一场伤寒没挺过去,夭折了......”

说着一串泪已滚落下来:“那两年,本宫每夜都会在梦里哭醒。”

定柔想起了六姐。

幼年总爱将她抱在怀里,亲亲脸蛋。

离开淮扬的时候无法跟她道别一下,母亲托人送了些票银,到了京寄了书信。

夜已阑,皇后还未就寝,披发站在窗子前,闭目合着手掌,韩嬷嬷看到她手指在颤,诧异问怎么了,皇后没有答。

好久好久,眼睫展开,若有所思地问:“白握瑜那么着急想取代我,又担心自己年寿,当年做司计女官,也是为了在先帝那儿下功夫,先帝到底没成全她,她心里安能平复?先帝驾崩......会不会......”

韩嬷嬷吓出了冷汗:“宸妃敢如此大胆?我们该怎么查?”

皇后慢悠悠摇头:“她做事,焉能让你查出来,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一动不如一静,一个字,等,本宫心生怀疑,那么想必,陛下也怀疑,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端阳节宫中粽子宴,皇帝当夜歇在了霓凰殿,靠在象牙榻上看书,开春燕州那边战事全开,朝堂上事多纷扰,难得有偷闲的时刻。

皇后沐浴后穿着一袭玉色芝兰织花的寝衣,袖摆不像素常的寝衣做的袖摆宽大,几乎垂到裙裾,这件恰到好处的袖围,不宽不窄,极是轻柔得宜,更新奇的是襟边衣带结扣是绣出来的,小小的紫花。

皇帝抬眸扫了一眼,见她今天衬托的面容秀美,不由赞了两句:“你今天很好看,这衣色清新,朕喜欢。”

皇后面颊一红,道:“陛下可猜猜这件出自谁之手。”

皇帝没再抬头,仍是注目书上的字:“左不过尚服局女史或如意坊的绣娘。”

皇后笑道:“都不是呢,绣娘和女史们女红好的不计其数,但这起针落线这样精致的,这样巧的手,宫里没有第二个。”

皇帝“哦”了一声,抬目多看了两眼,果然见纫工精美,那几朵紫色小花玲珑小巧,绣法简约,竟是从未见过的针法,行韵甚可爱。“是不错,却是何人?”

皇后心跳扑通了一下,她对皇帝亦是惧怕敬畏。“韶华馆的慕容美人,这孩子人长得美,手也巧的可人,这小花绣的好似会散发香似的......”话未说完,皇帝脸色已沉了下来,她心头“咯噔”了一下,心跳顿时漏了几拍,不敢再说下去了,掌心潮腻腻的汗。

皇帝也没看她,冷冷地道:“曹细如,你跟了朕这些年,可曾屈待过你?在你眼中朕就如此薄情寡义?”

皇后双腿一曲,立刻跪倒:“陛下赎罪,臣妾不敢。”

皇帝道:“你跟朕玩这种心眼。”

皇后涌出了泪:“陛下,臣妾只是瞧着那孩子性子好,又生的那般模样,不忍见她埋没,臣妾......”

皇帝冷笑:“你不过是想培植一个羽翼,跟宸妃分庭抗衡,朕从前就对你说过,只要你克己复礼,这中宫的位子永远是你的,握瑜绝不会越过你,朕心中自有分寸。朕和握瑜之间,什么心思只有你看得透,你一向行容有度,握瑜统辖六宫几日你竟按捺不住了,想到抬举慕容氏,朕明着告诉你,慕容家那个淖泥窝出来的人朕是不会碰的,册封她一个美人不过是为了安抚慕容槐,一个慕容艳已经够朕恶心十年了,她长得好又如何,朕是那种以色待人的吗?在朕眼中,后宫诸人一般面孔,这个人不简单,竟攀上了你。”

说完,起身让小柱子他们来更衣,改去了清云殿。

皇后久久坐在地上,垂泪如雨,韩嬷嬷过来扶,她双腿已麻,痛泣道:“伴君如伴虎,我只是看着那孩子与我胞妹一般的年纪,花儿一般美好的人物,要生生葬送在深宫,心中不忍,她如此疑我。”

夏去秋来,转眼到了九月。

皇帝定了巡行河道的行程,冀州至安州常年干旱,要修一条千里长渠,引运河水分流,此次只是亲自查看地形,要破山移山,舆图上到底狭隘了,看的不真切。

定柔刚进了霓凰殿,和安庆解交绳,听到垂花门有内监尖细的嗓音传呼:“陛下驾到——”

猛然慌的不知所措,韩嬷嬷急道:“这......这......慕容美人可是陛下厌恶的人啊......这被撞见,又要训斥娘娘......”

定柔一听,捏着裙摆急急往屏风后一躲,皇帝已进了前殿。

皇后和阖宫众人跪迎,定柔心跳快的直撞胸口,皇帝抱起安庆。温语道:“庆儿,明日一早父皇便要起行了,你生辰不远,无法在宫中庆贺,这是你的贺礼。”

一对玫瑰色的金丝玉比目佩。

安庆爱不释手,连说喜欢。

皇后道:“现在秋意渐深,夜里寒,路上颠簸,要入深山,怕是大多驻跸在野外,陛下且记保重龙体,太后那儿臣妾自会照料,无需操心。”

皇帝嘴角带着笑意,对她道:“谢了。”

定柔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凉薄的男人会说谢?一个丈夫对结发妻子说谢?

皇帝銮驾走后好一会儿她才敢出来,皇后惋惜道:“妹妹委实可惜了,这次陛下出行,兴许能带上妹妹,你不该躲藏的。”

定柔垂目摇了摇头。

皇后明白了,挽住她的手坐在圆桌上,抚摸头发,眼中泪闪闪:“妹妹是个见事明白的,这后宫委实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姐姐受父母之命来了这里,没有一日过的如意,与皇上明着是结发夫妻,可实为君臣,夫妻间相敬如宾,亦是淡漠疏离,帝王多疑,天家无情,这些年没有一日不战战兢兢,为他管理内庭,侍奉太后,照料嫔妃子女,不嫉不妒,却依旧不得他半点信任,他宠爱一个嫔妃便能随意欺辱我。姐姐肚子不争气,生和儿大出血伤了,生不出嫡子来,便愈发受了冷落,只这两个孩儿还能被垂怜几分,靠着这垂怜度日,余生就这么奄冉且过,本宫有多羡慕那民间的夫妻,可以赤诚相待,相依相守。”

定柔咬咬牙,果然是个混蛋。

赤诚相待,相依相守,是所有女子的梦想吧。

韩嬷嬷从外殿进来说:“陛下此次出行匆忙,各宫今天都在赶暖衣大氅,让陛下带在路上,以表关怀,娘娘,咱们是不是?”

皇后拭去泪:“尚工局给宸妃做着的吧,咱们怕是来不及了。”

定柔正愁没有报答她的机会,忙说:“披风可行?”

皇后点头:“妹妹纫工自是无人可比,奶娘,快去取样子,白狐腋子毛和织锦缎来。”

灯光不太亮,定柔做的十分辛苦,镶毛最是繁琐,又赶得急,指头扎了不少针眼,方做好时咬断了线,便困得两眼发粘,竟盖着那条围风和衣睡了过去。

几多天后,皇帝站在的巍峨的山石上,平楚眺望千山绵延,风冽如刀,打在脸颊上,麻木的疼,小柱子取来一件明黄祥云纹的披风,围在肩上。

忽一会儿后,有幽幽的香随风拂过。

他扯过披风细嗅,果然是上面的,他一向不喜欢衣服有别人的味道,这个却沁脾入髓一般,三分像是梅蕊,又不似......

是谁啊?

十月,林四姑娘陷入长久的昏迷,终于在一天夜里断了鼻息。

平凉候夫人得了消息兴奋的一气吃了三碗饭,恨不得放鞭炮庆贺,等不到天亮便遣了管家去请媒婆来,为儿子物色名门闺秀。

谁知,乐极生悲,由于头夜吃的太多积了食,涨的一夜不得眠,晨起只能躺在床榻上,让医婆来揉肚子,前头小厮忽然来报:“太太,快去看看吧,林家来了很多人,把棺材抬到咱家,在前厅布置成了灵堂。”

“什么??”陆李氏气血涌上了天灵盖。

到了前厅果然白幡绰绰,正堂挂着蓝绫花,停着一座上等杉木孔雀雕棺,一个牌位写着“亡妻陆林氏之灵位”,灵前两盏白烛,供着祭果和线香,底下无数丫鬟和小厮披麻戴孝,哭声震天。

李氏当即翻了白眼,后仰栽地口吐白沫。

醒来气得鼻子冒烟,吩咐下人:“赶紧扔出去!都给老娘扔出去!”

林公府早有准备,小厮们带着大棒来的,差点和陆府的人群殴起来,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李氏头上缠着抹额,天晕地转地坐上轿子到林公府要说法,到了又被一群持着大棒的小厮围成人墙拦在门前,李氏把林家祖宗十八代乌龟孙子狗彘畜生,伺候了个遍,骂的口干舌燥,人墙毫不松动,打头的说:

“小人劝你还是息事宁人,把我家姑娘风风光光葬进陆家祖坟,两厢安好,以后还是世家,您也不想想,我们林国公府你结仇的起吗?我们大姑娘那是正儿八经的襄王妃,襄王爷是谁,那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岁爷,我家五姑娘在宫里做了顺仪娘娘,陛下宠爱的人,算起来陛下和襄王爷皆是我家老爷的凤婿,你垫垫分量。”

李氏淬了那人一大口吐沫,指着天说:“老娘就不信,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我即刻回去写状纸,我要告姓林的!我要告的他身败名裂!”

小厮又笑:“大理寺、刑部尚书、京畿府都和我家老爷喝过酒,你告不响,别落个一顿板子,屁股开花。”

陆氏两眼血红:“那我上金殿,告御状!”

小厮们只当说笑的,一个老娘们敢上金銮殿告状,吃了熊瞎子胆不成。

谁知李氏是个钻牛角尖的,果真回去花重金请了讼师,去了几个府衙鸣鼓,结果是,被一顿劝,此乃人情家事纠纷,无有触犯王法或财产纷争,故不予立案。

李氏又晕了,回来病得水米不进,陆绍翌从淮南回来调去了骁骑卫,每日在城外军营当值,半个月才回得家一次,根本不知道家中的事。

恰第二日戍卫凉州的平凉候回京述职,下了马获知这一幕,甲胄都没换,到了林国府,小厮不敢阻他,见到林国公,和颜悦色说:“老哥,侄女去了为弟也伤心,可她到底不曾正式迎娶,怎能葬进我家祖坟,请兄长体谅,让侄女早些入土为安,为弟愿拿出一千两,为侄女办葬礼,再拿出一千两,当作冥间的嫁妆。”

林国公笑了:“贤弟,我是缺钱的吗?谁人不知我林家什么出身,产业遍及天下,说句僭越的,富可敌国,这样吧,只要风光大葬了我儿,我出两万两白银,当作嫁妆赠与你家,如何?以后绍翌就是我的半子,大凡有好的,我先想着他。”

平凉候脸黑如染缸,不欢而散。

陆家的先老太爷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农户小子,大字不识,举着头加入了起义队伍,打了十几年,如有神助般的毫发无伤,开国的时候升至中将,敕封了千户侯。

林家是一路支持军费粮草的财阀,开国敕封了二等公,赐了花犀带,比陆家爵位高,名望也比陆家大,若不是林家小姐患病,本是一桩美满姻缘。

回到家劝妻子,息事宁人,就当成干女儿,发送了林家小姐罢。

李氏从床榻上跳下来:“你出去问问,谁家有女儿葬在干娘家的!还不是想赖我儿一个原配夫人的名号,看准了我儿是当今面前的红人,有前途。”

平凉候好话说不通,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李氏干脆一丈白绫挂到梁上,把头伸了进去,哭骂道:“没天良的爹啊,你自小就不疼翌儿,就疼那小妖精生的两个,我们母子死了你便如愿了,给那小畜生腾地方,我可怜的翌儿啊......”

平凉候早就见惯了这种把戏,拂袖离去,丢下一句:“要死便死吧,死了干净,一起埋了。”

而后吩咐下人设灵棚,写讣告,请吹唱班子,邀水陆法会,预备葬礼。

翌日便上朝去了。

朝会说起新修的河道,皇帝走下御座看两个官员展开的河舆图。

忽听得“咚!咚!咚......”的擂鼓声,从宫城应天门外远远传来,震得满城回音跌宕。

皇帝诧异地望向殿外。

有官员惊讶:“谁人伐的登闻鼓?”

这鼓不知哪朝哪代设立,凡击鼓者先廷杖八十,出金一千两,是以不过是摆设,到了本朝,太.祖皇帝仇视权贵,特免了廷杖和敲门金,凡有冤屈可直达天听,之后曾有过两次鸣冤的,一桩为老汉状告两子不孝,一桩为兄弟三人分遗产不均的,太.祖亲自审理,听闻不孝子种种形状,气得雷霆震怒,老汉的儿子被拖出去剥皮裹草,老汉受不了打击,找了根歪脖树挂了,财产纠纷的直接没收,给了一个破碗,当了乞者,后来,再也没人敢谏鼓上访。

皇帝坐回御座,内监对着殿外传:“击鼓人觐见——”

稍后,大正殿外李氏身着正四品的翟衣和凤冠出现,百官们齐齐转头望去,人群中的平凉候和林国公顿时白了脸。

李氏垂颔肃目,眼光瞥见富丽堂皇的大殿,珠璧联辉,两方乌泱泱的百官,戴着双翅乌纱冠,从绛袍到绿袍,一方织锦斑斓的龙凤华毡美轮美奂,金龙御座上一位面庞端严,身姿伟状的年轻人,李氏进宫赴宴见过皇帝,却没见过通天冠绛纱袍,系着大带和革带的皇帝。

腿肚子猛然抖索起来,脸颊的肉也开始颤,恨不得就地挖缝遁个干干净净。

“击鼓人觐见......”

李氏感觉快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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