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雪,阴魂不散的雪。
漫天的雪花席卷了整座城市,让这座城里终日感受不到阳光的人们遭到了无妄之灾,大雪封城,转眼间就形成了一片死域。
龙绝在这片宛若绝境的地域里瑟瑟发抖,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没进无尽世界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脆弱不堪,极北的寒风就能要了他的性命,只有依靠显生咒开启基锁,他才能在众多强者的手中活命。
真的,好冷。
寒风呼啸,呵气成冰。
高楼大厦迅速裹上一层银装,林立的高楼让龙绝回想起曾经。
那是龙俏死后两个月,属于她的存在逐渐消失的时候,那时候的龙绝疯狂的去寻找龙俏在这个世界存在的痕迹,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那个时候的夜晚也下了雪,而绘梨衣就这样跟在他的背后,双脚冻的通红。
那时候的绘梨衣很美,美的不可方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地上犹如死尸。
龙绝看向身边的这个女人,天劫将至,主角却仍未醒来。
并不是说复活之后百分百就能苏醒,与谢书山的碰撞,消耗了绘梨衣太多的东西,龙俏复原的只是她的身体,而并非精神。
就这样一睡不醒也不是没有可能。
龙绝眼底有淡淡的绿色纹路,通过显生状态的视野,他看到了遍布绘梨衣全身上下的墨绿色咒印。
咒印,一种神秘又富有诱惑力的东西,能够缩短一个人的生命力去换取短时间的强大,但是无论怎样,也无法改变它是个诅咒的事实。
龙绝的脑中回想起龙俏在消失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做出选择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
“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么?”
龙绝深吸一口气,将绘梨衣抱在怀里,用身体来给她取暖,尽管绘梨衣的体温比他还要高上许多。
这种时候讲故事,全天下估计只有龙绝会这么做。
但是龙绝不在乎,以他的能力,在这片天劫之下根本抗不了多久,与其站起来反抗,倒不如认清楚内心。
无论是绘梨衣,还是他自己。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有一个无所不知但又面瘫的爸爸,一个沉默寡言但又温柔的妈妈,还有一个调皮捣蛋还听自己话的妹妹,尽管我先天残疾只能与轮椅相伴,但是我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至少在我看来,没有比这更好的家庭。”
他的语速不快不慢,抑扬顿挫,叙事能力不知道比苍寒凌高上多少。
龙绝开始回忆起自己的童年,那时候的生活绝对是他一生里最幸福的时间段,小小的世界中,全都是爱着他的人,残疾人的阴暗和自卑没有影响他的性格一丝一毫。
就好像,梦境一般。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龙绝冷笑两声,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清明。
“在某一天,爸爸变了,他杀掉了妈妈,将我和妹妹丢到了实验室,然后带走了妹妹,将我留在了那里。”
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龙绝不知道,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情况就已经是这样,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哪怕那时候龙绝的心里再成熟,也无法接受那样的事实,整个童年、整个家庭都在那一刻分崩离析。
进行实验,接受实验,记录实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龙绝过得都是这样单调的生活。
痛苦的表情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成不变的笑,应该是漠然了吧。
“……”
雪越下越大,数次将龙绝和绘梨衣变成雪人,为此龙绝还特意带着绘梨衣移动到建筑物的内部去,至少短时间内这些雪花不会吹到他们身上。
法则之雪快到了,如果绘梨衣再不醒的话,全城的人都会与他们陪葬。
这么一点距离,就弄得龙绝气喘吁吁,谢书山造成的伤势,似乎比龙绝想象中更严重。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感觉自己头昏脑胀,这雪,难道还有致幻作用不成?
“悲伤和愤怒永远不会解决问题,只有丝毫和行动才会。”
“小绝,爸爸妈妈永远会陪在你身边。”
“长大之后我要做哥哥的骑士。”
爸爸,妈妈与妹妹的声音陆续在他的脑中响起,美好的童年与残酷的现实交织。
龙绝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要爆了,完全记忆能力容纳的只是记忆,并不会免疫精神方面的影响。
天旋地转,破碎的记忆像是走马灯一般在龙绝脑中闪过,最终,所有画面融合在一起。
那是龙绝一家四口的合照。
年幼瘦小的龙绝坐在高大的轮椅上,位于照片的正中心,天真没有任何心机的龙俏跳起来抱向他的脖子,爸爸和妈妈半蹲着站在轮椅的背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笑容。
照片中的四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发自内心,没有任何的虚假。
他们,都是爱自己的啊!
这一刻,龙绝明白,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选择,答案,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么?
“我想留下来,我想让龙鸣……想让爸爸认可我,我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真相!”
爸爸,真是个陌生的词语,龙绝已经十几年没有这么说了吧。
龙绝所追寻的和平,并非是居住在现实世界中的无忧无虑,而是……家人。
家人所在的地方,便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