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的闻若青不觉挑了挑眉。他打听她家底细的时候就知道了,她这二舅唐善睿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天天打架斗殴,小小年纪便眠花宿柳,成日闹得家宅不宁,看来是实在无法忍受了,想把这麻烦远远送走,是以这时候找到他家来了。
只听尹沉壁说道:“表弟要从军,自有招兵处调查选拔,若能合格,听从安排就是了,又何须求我夫君?”
她二舅大怒:“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招兵处安排的那是什么差事?就是个最低级的兵!你表弟好歹是金枝玉叶,打小儿也没吃过什么苦,难道要去给人提鞋垫背不成?”
尹沉壁冷笑道:“我虽没上过边关,但以前也听我爹说过,燕云军的将领都是从下头一次次拼杀拼上来的,就是闻家的男儿去了边关,也是从最普通的士兵做起,立了军功才能升上来,二舅倒是好大的口气,一来就想给表弟安排个参军的职位,表弟什么德行我是听说过的,就他那样子,还真是给燕云军的参军提鞋都不配!”
这话说得好!闻若青在外头听得莞尔,里头的唐善睿却是气了个头昏眼花。
“尹沉壁!你……你怎么说话的?你好歹是我唐家血亲,你爹还是我表家亲戚,”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努气,苦口婆心地劝她,“你这次帮了你表弟,以后咱们多来往,你也算有娘家的人给你撑腰,你娘能顶什么事儿?你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子,没有娘家撑着,在这国公府里如何立足,还不是任人随便欺负?”
尹沉壁冷冷道:“不劳二舅费心,我在国公府里很好,话已至此,二舅请回吧,这三十两银子您收好。”
“尹沉壁!你果然是个不知礼仪,忘恩负义,不讲道理的村妇!” 唐善睿忍不住了,啪地一声摔了茶盏,指着她骂道:“也罢!你这种毫无廉耻,不贞不洁的浪荡.女人,我们唐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连跑去山洞里抱着男人取暖这种事都干得出,你还好意思说你表弟?”
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又道:“别指望着你攀上了国公府,脸子就甩到了天上,我且等着你被闻家扫地出门的那天,到时没有饭吃,可别又求到我面前来!”
他拂袖出了房门,一抬头却见面前站了个挺立如松的青年,那眼光冷得,让他满腔的怒火一下就熄了,还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这位……”他反应过来,忙拱手行礼,“莫不是闻六爷?”
闻若青的眼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没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进去了。
唐善睿愣了一会儿,就见他从尹沉壁手中接过银子,出来扔到地上,什么话也没说,把门碰地一声关上。
唐善睿暴跳如雷,跩什么跩!不就是个小小兵马司指挥使么?仗着父兄的权势而已,做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给谁看?他瞪了那扇房门片刻,也没捡那银子,火冒三丈地走了。
尹沉壁的眼睛里有微微的水光,眨了两下眨回去了,定定神,笑道:“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您都听见了?”
闻若青的眼光瞅着别处,“以后这种人,就别让他进门了。”
“是,我也没想到他今天来,居然提了这种要求,”尹沉壁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给您家添麻烦了。”
“添麻烦倒不至于,”他唤了外头的小厮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水渍,看她一眼,才道:“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再说你不没答应他吗?”
“他那种要求,我怎能答应?”尹沉壁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了,说话的语气很平常。
“外头的银子,你还要不要?”他转了头看了看门外。
“要!”她赶紧出了门,把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
闻若青盯着她的身影看了一会儿,这才上值去了。
几日后是顾蕊发嫁妆的日子,头天尹沉壁就先给老太君和江氏说好了要过去给她添妆,清早她禀过江氏,带着栖云登上了候在门口的马车。
她先请车夫去尹家庄子,因为路途比较远有些麻烦,就让栖云塞给了车夫一块碎银。
车夫瞧那碎银约莫有一两重,心下大喜,真是想不到六少夫人这次居然这么大方!他一面暗中惊诧,一面赶紧伺候主仆二人上了车。
尹沉壁瞧着他一脸殷勤的模样,心里很有些感慨,有钱谁不会大方啊,多一点钱就能买得一张笑脸,皆大欢喜嘛。
车子到了尹家小院,接了尹夫人上来,母女两人亲亲热热地携手坐着说话,尹沉壁给母亲说了无人帮着管事的烦恼。
尹夫人沉吟:“你看木桩怎么样?我瞧他还有几分机灵,如果你觉得行,我就先教他认几个字。”
尹沉壁想了一会儿,笑着说:“我看使得,就是麻烦母亲了。”她走了后母亲一天怪寂寞的,找点事儿做也好。
两人一路说着话,没觉得有多久就到了顾府,尹沉壁扶着母亲下车进了门,顾府门房看见是定国公府的马车,赶着迎上前来,看见尹氏母女不觉一愣。他还记得这位表姑娘以前孤身雇了马车前来的模样,不过短短大半年的光景,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眉眼还是那眉眼,不过气派明显就不一样了,看来她这孤注一掷,还真让她谋到了个好前程。
尹沉壁冲着门房微微一笑,嘱咐栖云打了赏,以前没少麻烦这位门房,这会儿看见他还挺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