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夏见她一脸茫然的模样, 替她出主意:“不然把秦妈妈叫来商量下吧?”
尹沉壁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待我再想想,等想好了再叫你吧。”
她总得要自己学起来才行, 不能事事都依赖别人。穿衣打扮,往小了说只是别人看着好不好看的问题,往大了说却是关系到一大家子的礼仪、涵养等面子问题。打扮不得体,损坏的不止是自己的颜面, 家人的颜面和名声也会跟着受到影响, 昨天发生的事情就让她深有体会,看在要在高门大户里立足,衣食住行,每一样都得精雕细琢, 绝不能马虎。
她下定了决心, 暂时收起了那几匹缎子,找来了两个花瓶,又去花园里剪了一些带叶子的花枝。
没错,她准备从练习插花开始, 先来研究琢磨一下衣服颜色怎样搭配的问题。上次齐姐儿一帮小姐妹过来赏花, 她可看见了茶室里她自己插的那两瓶花, 不知被谁稍稍摆弄了一下, 意境和韵味就完全不同, 可见同样的花, 同样的颜色,换了一种搭配方式, 出来的效果就是南辕北辙。
这两天闻若青换了白天巡街的班, 今天巡完后看衙门里没什么事儿便回了家。进长桦院时天还没黑, 他一眼就看到尹沉壁蹲在西厢房下的木踏前抱着一个插了几枝花的罐子, 木踏上摆了一排的花枝,五颜六色的,地上还有几个已经插好了花枝的花瓶。
看看,他这位夫人,整出的名堂回回都不带重样儿的。
“这是干什么呢?”他上前问。
尹沉壁正专心致志地思索,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冷不防被他这一问,惊得差点把怀中的罐子摔到地上。
“怎么是您?吓我一跳。”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给你送钱来了要不要?”他摸出怀中的银票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尹沉壁的眼睛一亮,“要!”这可是她的辛苦钱,堂堂正正用本事换来的!
闻若青居高临下地瞅着她,手指一松,银票荡荡悠悠地飘下来,被她一把抓住。
她看着这张纸,眼角眉梢都透出欢喜来,说起来,即便是通过一年辛苦后拿到庄子里收上来的钱,她也没这么高兴过,现在发现自己除了打理这些庶务之外,居然又多了一项谋生的本事,而且这本事还是她自己擅长而又真心喜爱的。
她小心地把银票收进袖子里,将地上的花瓶,木踏上的花枝笼到一处,拿起边上的抹布揩了揩,请闻若青坐。
“六爷待会儿还出去吗?”
“不出去了,问这个干什么?”
又来了!问问都不行么?尹沉壁心中腹诽着,不过她现下心情很好,也就笑着从丫头手中接过茶端给他。
“今儿怎么弄这么多花瓶?”他看了眼她手上沾着的泥土,皱了皱眉头,把眼撇开了,“不算账了?”
“哪有这么多账可算?”尹沉壁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赶紧把拿帕子把手上泥擦掉。“就是拿花来插着玩儿,您看我插的这几瓶,觉得哪瓶好看?”
闻若青看了一眼,地上一排三个瓶子,一个瓶子里插着一黄两白三朵雏菊,衬着几枝峥嵘的深褐色藤条,简单中透出一股苍劲。
中间瓶子里插的是两粉一红三枝香石竹,两片绿色散尾葵,妩媚明艳。
最后一个瓶里插着一小丛蓝雪花和两丛白色的六月雪,花枝上自带稀疏的绿叶,清新淡雅。
“我看你真是闲得没事儿做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多练练射箭。”他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第一个瓶子,“这瓶看着还行。”
尹沉壁的目光在那瓶花上停了一停,笑道:“这不就是太闲了嘛。”
说实在的,这段日子她还真挺不习惯,未嫁时庄子里的杂事一大堆,时时刻刻都闲不下来,突然来了这里,除了到时到点的请安吃饭,还真有大把的时间不知道怎么打发,她早就盯着他那些书了,不过又觉得没经主人同意,擅自拿了不好。
“六爷,您房里那几本书,我可以看吗?”
“可以呀。”他无所谓地说,埋下头喝茶。
“那……等我看完了,可以去您书房里换么?”
“……”闻若青心头又敲起了警钟,先是说要替他整理手稿,现在又说要去他书房,这女人看来很懂得步步为营嘛。
“你要看什么书,带个信给闻竣或是锦玉,让他给你送过来便是。”他的书房等闲人不能进,那儿可是他的要塞重地,绝不能给她攻占了。
“那也好。”尹沉壁没多想,叫人过来收拾了余下的花枝残朵,自己去了东南角的井边打了水洗手。
晚风初起,暮云四合,廊下高悬的娟纱六角宫灯一盏一盏渐次亮起,烛影摇红间,月上纱窗,帘卷幽香。
尹沉壁净了手,沿着抄手游廊绕行回来,沉沉夜色中,纱灯绯影下,一抹身影竟然走出了几分翩然多姿的妙曼,闻若青打量着她,发现她有着不堪一握的细腰和修长轻盈的身形,此刻简简单单的一袭素衣,倒将她婀娜的身段都显了出来。
怪不得都说灯下看美人,连她这般的姿色都能平添几分俏丽,可见夜色灯影确实能教人眼花。
他瞄着瞄着,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回石流泥瀑中自己伸臂揽过的那抹纤腰。
“六爷能帮我个忙么?”尹沉壁已经走下了西厢长廊,来到他面前。
“……什么?”
她看他一眼,弯腰抱起一个花瓶,“能帮我把这两个都搬上去吗?”
“哦,好。”
他一手抱了一个瓶子,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一直走到楼梯跟前,他都在挑剔地瞄她的背影。
嗯,太单薄了些,风一吹就会被刮走似的,嫁进来也这么多天了,怎么都不知道把身体养胖点,这么瞧着跟棵草似的,外人见了还以为他们国公府怎么虐待她来着。
尹沉壁指使着闻若青把两瓶花摆到了外间,那瓶小雏菊配藤条的放到了内室窗下。
闻若青给她摆好了正要出去,就听她道:“六爷等等,您别走呀!”
他愣了一愣,都这时候了,还想要干什么?好吧,且看她想耍什么花样。
他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眼风扫过窗下那瓶他赞过的花,不一会儿听见净室哗啦啦一阵水响,须臾她端了一盆水出来,又去拿架子下头的药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