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
镇中衙门的朱漆大门终于在最后一缕光中纹丝阖上,但很快地,又再次露了道缝儿,陆捕头出现在门前,吩咐里头的人道:“你们先去巡街,我一会儿便来。”
吩咐完手下的捕快,陆捕头便拔腿向着陆家镖局而去。
镇上人都知道,衙门的总捕头也姓陆。虽然陆捕头从未对外言及自己与陆家镖局的关系,但镇上人几乎都默认陆捕头应是与陆家镖局沾些亲带些故的。
甚至有人笑道:至少,八百年前是一家。
镖局小厮很快便将陆捕头引至后厅,落座,未及看茶,便听陆捕头开门见山道:“不知总镖头听说了没有,今日未时,镇北起了些风浪。”
后厅厅首坐着一位年逾五十的汉子,想是经常走镖,汉子生的肤黑沧硕,此刻却将自己周身的气场压得与自己样貌一般浓重。
听了陆捕头所言,陆总镖头便沉声道:“江湖何时真正风平浪静过?大人无须理会便是。如今殃及百姓商贾安危的反倒是那鬼面人罢!毕竟,是个疯子。”
陆捕头抬了头,微微侧目,心下却了然——
那日遭袭的镖队,死里逃生的人是陆家二公子,难怪你只愿死死盯着鬼面人。但陆捕头自然是不会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口来的,毕竟这鬼面人出身江湖,又行事不定,捉拿,还是要依靠些江湖势力的。
陆捕头便笑道:“也是,总镖头这二百两银子得花的值才行。”
陆总镖头周身的气压倒是显得更低了。
“大人今日来鄙宅,仅为此事?”
陆捕头重新低了头,押了口茶,这才开了口:“上头有风下来,前些日子一些大大小小的门派不□□生,不是遭仇人报复,便是走火入魔,又甚至是清理门户什么的。总镖头半只脚踏在江湖里,想必也是听说了吧?”
见陆总镖头并未应声,陆捕头便继续道:“近日江湖各路人士又陆续聚集泉涸镇,怕就怕捉鬼面人是假,江湖要另起祸端是真。尤其是今日,听说前两次平了东瀛杀人狂魔之祸的神机谷竟然就是幕后主使,在那神机谷折腾也罢,可别在我这小小的泉涸镇瞎闹腾。一个鬼面人已经够呛,再来个王画?江湖人啊,最容易丢的是命,我们呢,”说着,陆捕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最容易丢的却是这顶乌纱帽。”
陆总镖头笑道:“原来,大人今日来鄙宅,是为了这顶乌纱帽来了。”
陆捕头搁下茶杯,道:“说句实在话,总镖头爱子心切,想为令郎报一剑之仇在下深表理解。现在在下担心的,却是这加的一百两银子。可别真的把一些打着捉鬼面人旗号的魑魅魍魉引到我这泉涸镇上来。所以在价码方面,在下希望总镖头适可而止。我们会多派些官差,也希望总镖头能多出些自己人,你我通力合作,早日将那鬼面人缉拿归案。”
陆捕头借口要巡夜,说完很快便离开了陆家镖局。陆总镖头却一直坐在厅首,纹丝不动,甚至没有起身送客。直到陆捕头的身影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方嗤笑道:“挺聪明,适合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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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白日里镇北之变惊住了所有人,甚至包括鬼面人在内,亦或是鬼面人确实疯疯癫癫、行事不定,这一夜泉涸镇竟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