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机谷的第二日清早,他便一头扎进了藏书阁。
我不知道是谁与他说了护事人的事,他又为何急于寻找关于护事人的记录,他看上去很是焦急,毛手毛脚,像极了记忆中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记起了一切。
藏书阁,根本没有关于护事人的记录。一则是因为护事人本身的身份,二则则是因为简思远。简思远之祸,令神机谷取消了护事人之制,更是抹去了这几代护事人的记录。所以即便有,那也只是很久以前,随着案子留下来的寥寥数笔罢了。我想了想,便装作不慎,撞上一旁的书架,我记得那一层的案卷上有一个护事人的名字。
那日吃赵我还他们捉来的兔子的时候,赵我还忽然提到兴许他要找的东西并不在藏书阁,这时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他应是依然在执着于丢失的记忆,无解的真相,所以任何一个新的线索他都不想放过。我便顺水推舟,提到了每一个门派都会有的密室。
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回到神机谷。在步入祠堂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当亲眼见到父亲的灵位时,我还是露了些不该有的情绪。但好在他们的目标是祠堂后头的密室,应是……无人注意到我的罢。
听见他说,六年前他便发现了这幅石画的不同寻常之处,试了无数种排布的方法,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这道机关。
但他明明是知道该如何打开的。
虽然他长在谷外,却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做外人,呵,神机谷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影子。机关、厅堂、灶间、祠堂,甚至是父亲的卧房。瞧,石画上的那道裂痕,便是他八岁那年的杰作。可是如今,他却瞧不清这道裂痕。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他进入密室,因为密室中,有父亲留下的关于东瀛,关于简思远的一切。那时我甚至满怀希望的想,只要他见到了父亲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他一定是会记起来什么的。
果然,对这个江湖充满了好奇的赵我还第一个提出了疑问。我便借了那句禅话,令赵我还发现了那道裂痕。
他从密室出来后,从他的神色来看,应是发现了什么。却没想到突然喷出一口血来!叶笑笑说,他似有走火入魔之迹,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因为他现在根本不会武功。
他解释说,因为见到了父亲的遗物,所以心绪有些不稳。但如果真的只是遗物,为何又要极力阻止赵我还想要进入密室一探究竟?
所以那天夜里,我悄悄去了趟密室。
果然,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闯入了这里。密室中,那口木箱仿佛在嘲笑眼前的一切。几乎同时,简思远的名字再次跃入了我脑海,因为除了他,无人通晓神机谷的机关,更无人知道这幅石画的秘密,他甚至将神机谷的快剑剑谱与那第一代杀人狂魔的案卷卷宗放在一起!
第一代杀人狂魔确实用的是一把剑,却只是被施了摄魂散,只知疯狂屠戮的剑法。
那一晚,我再一次尝到了久违的愤怒,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会叫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深深陷入对自己的怀疑,更何况他现在是“简不知”,作为一名探事人,这只会叫他比寻常人陷得更深,无力自拔。
第二日,有人闯入了神机谷的机关。他们见我腿脚不便,便让我在谷内等着他们回来。机关中的行进是有特定的路线的,只要跟随巧妙,他们并不会发现我的存在。他们看上去并不知道追杀明月的男子是谁,但我在东瀛待了十年,我一眼便瞧出,那人分明使的是东瀛的身法。
明月后来又告诉大家,有人曾到访过十杀门,似乎利用黑水晶之事令他去了王屋山下的吴宅。他们苦思冥想,想要知道到访十杀门的人的身份,我担心的却是他的吴宅之行。
这里只有我一人知道“摄魂散”的存在。吴宅之案,分明涉及点穴神功。他的摄魂散,八年前已解,解的代价,却是失去记忆。如将摄魂散反其道而行之,令他记起些什么来,是需要父亲手中的点穴神功的。简思远虽通点穴神功,但作为护事人,应是不及探事人的。更何况自父亲这里,点穴神功已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吴宅之案,他们设计令展十七自简思远的身上运行了一遍父亲的点穴神功的心法……
我怕他们偏偏叫他记起作为王画的那段记忆……
不好的预感顿时敲打着我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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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过来!”
我正在房间里捧着书册,窗户外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